黛玉的那些打算,当然是不能和人说的。
便是青玉也不能。
不过,提出合香,倒也不全是为了“借口”。她写诗作词,全看心情、灵感。写出来的东西,也容易看出她的心情。是以,前生的黛玉就很不愿意自己的诗词外传,为此还说过宝玉好几次。
如今局势复杂,自己可能也要被卷进不可预知的麻烦之中,黛玉就更不乐意以诗词扬名了。虽说她觉得自己能做到。
当然,黛玉会这么“豁达”,也并非没有原因。在诗词上,她固然好胜,却并不好名。但凡她自己觉得满意,便也足够了。
这好胜和好名的差别,却是熟悉她的人也未必能区分的。
不过,有了黛玉的这个开头,加上王子腾夫人的允许,如湘云这样的,很快就高兴起来。一时又有丫鬟们拿了大衣服来,准备移地方。一时又有丫鬟取了纸墨笔砚,并抬了一张小桌子来,让黛玉写合香的材料。
黛玉也不挑剔,就站着写了。
因是合香的材料,黛玉便用了簪花楷。倒是看得一边站着的柳夫人很是说了几声“难得”。
且黛玉所写,竟都是常用的干花、香粉,料来在王府找到也并不为难。柳夫人先赞了字,便笑道,“这梦甜香、檀香、苏合、豆蔻,都是常见的成香。香味各有不同,若是合到一块,该是何等香味?”
黛玉笑道,“夫人不用担心这香气怪异,调和不同的香料,该算是合香中简便的手法。只是奢侈些。”
迎春听见,也笑道,“虽说是奢侈。但能出好东西就好。说来前些时候,资生堂也出了件奇事呢——竟有人来卖胭脂方子。这也罢了,可那方子却是以坊间其他铺子的胭脂为原料的。调配一番,竟也能得出极好的胭脂来。可惜用来做生意不合适。自用却是好的。”
黛玉的笔锋一颤。
幸而,她此时一直都处于戒备状态,虽是心绪激动,但到底还是按捺了下来。只是笔锋一颤,字就歪了。
黛玉顿了顿,心思也到底不能如之前一般宁定,干脆换了行书。飞快的写完了最后几样,对那大丫鬟均儿笑道,“就是这些了,便是不齐也没有关系。”
随即。她转头对迎春道,“这事儿我怎么不知?”
迎春也有些诧异,但她还是笑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妹妹若看了帐。早该知道了。”
黛玉想了想——她这几日,不过是四处走了一趟,又试验了那玉佩的事,还真没来得及去管本身就没怎么放在心上的资生堂。
当下只得强行先放下此事,笑道。“我知道姐姐说这话的意思了。莫不是想说,接下来的诗词雅事,你就不擅长,不参加了?”
迎春坦然道,“可不正是这样?都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原是个俗人,若要说‘雅’必然是装的,何苦来哉!倒不如放松一日,品妹妹的香,听听琴,看看诗,倒还痛快。”
柳夫人倒是显然不料迎春这样年纪的小姑娘,竟能这般坦诚的说自己是个俗人,有些惊诧的将她打量了一番,随即颔首笑道,“能说出这番话来,便不能说俗了。”
迎春笑道,“既然夫人不嫌弃,我陪着夫人听琴赏诗如何?”
柳夫人诧道,“之前还说‘看’,转眼就能‘赏’了?”
迎春笑应,“正因我是个俗人,才该连评也算上我呢。要我说,便如诗圣诗仙,安石、三变,但凡能流传千古的好诗,必然都该是雅俗共赏的。若没我这个俗人,光看‘雅’字,我还要说偏颇了。”
这话说得,连黛玉都有些诧异。
自从那一次堪破迷障,旁的不说,迎春接人待物上,便显得挥洒自如了不少。如今看来,竟是旁的地方也有长进。
早先的时候,黛玉就有感觉,迎春似乎不大看得起女孩子吟诗作词,且是和墨玉类似的理由,觉得诗词就是伤春悲秋,无益无用的酸腐之物。但现在,她居然能说出安石、三变,雅俗共赏的话来!
柳夫人却越发欢喜,拉了迎春对王子腾夫人笑道,“又会掌家,又有见识,这样的姑娘,可恨我儿子怎么就早早的订了亲!”
这话说得,连迎春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王子腾夫人也忙斥道,“我不管你,你竟越发胡言乱语起来。”
她一边命均儿去为黛玉姐妹准备材料,一边又问园子里的准备。听说已经准备好了,便请人转移地方。
一时间,早等在外面的丫鬟们纷纷捧着衣服进来。一时间大家各自披好了斗篷等物,便跟着王子腾夫人前往后院。
这么些时候,雪其实已经停了。然而,园子里的花草树木等,都已经披上了银装。众人一路沿着游廊前行,姑娘们自然而然的落在后面。
青玉是紧跟着黛玉的,拉着黛玉说合香的事。
她可不敢想象要是非要自己作诗词该会是多么丢脸的下场。她甚至连和迎春那样,说“我别有所长,不用在乎诗词”的底气都没有啊!
幸而这次北上时,总算是和黛玉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