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很是认真的考虑了一番。
和一个宗室子弟,尤其是和一个几乎肯定要卷进乱局的近支宗室子弟扯上关系,称不上什么明智之举。
可问题是,先是请了他在家里过中秋,之后又一起一路回京,就算是说全无关系,别人可能会信吗?
而这向礼衍的品行,就这一路看来还算是不错。
且黛玉心里明白,若是一切都照章发展,她的父亲在入阁之后,只怕很快就会找机会致仕——免得碍新老皇帝的眼。而她的哥哥呢?虽现在这情形,他是要尽快走科举之路了,不能像之前那般悠哉的准备,可就算是明年开始考乡试,等到能步入官场时,谁又知道要多少年?
在这段时间里,若有个品行不错、立场不会太糟糕的宗室子弟作为……便不说盟友,而是朋友,也不会有什么坏处。
但是当然,大部分的事情,还要看墨玉。且也要观察向礼衍在之后的作为——这种观察,是她很难做到的。
如她前生,似乎就从没听过“向礼衍”这个名字……当然这或者也说明,向礼衍没有与太孙作对,或者没有卷得太深。
因此,黛玉沉吟了一番,还是道,“若是我们家的麻烦,能请你帮到忙的,我自然记得这番话。”
黛玉这话说得貌似明白,但又有些古怪。
向礼衍稍愣了一下,才露出恍然之色——
第一,“林家的麻烦”,这是说还要看家里的态度。
第二,能让他帮到忙……这多半不是说能让他帮到忙的事情不多,而是说,要看他的立场如何吧?
虽然这番话可能没有那么深层的涵义。但向礼衍虽对世事不大通,却也并不敢那么简单认为。至少,镇虚就不止一次说过。黛玉身上的气运,和她的聪慧。
按镇虚道长私下里来说的话来说就是——
“倒和她的相貌一般少见。这样一个姑娘家。便是有那样的气运在身,也让人担心她的福运啊!古往今来,太过颖慧了,都未必是好事。”
向礼衍自己对此没有什么深刻的体会,但也隐约有所感觉。
黛玉又道,“向公子自己也小心吧。不比姑娘家深居内宅大院之中,只怕公子自身还容易遇到麻烦些。”
向礼衍苦笑一声。做了一个稽首,道,“多谢姑娘提醒。”
话说到这个地步,似乎也就不用再多说。镇虚道长便代两人告辞了。而等到走出黛玉的舱房没多远。向礼衍远远的看到舱板上的那几个“护卫”,不由再次苦笑一声。
镇虚道长也笑道,“你是不是差不多该把衣服给换了?”
向礼衍低下头,再再次苦笑一声道,“师叔不必担心。只是。师侄虽然不大通世俗之事,却也知道,林大人的千金上路,有几个将士护卫倒也罢了,有道士也可。但要是有不相干的少年男子,却是不好……等离开之后,也总归要去白云观找云虚师伯说一声。在那之后……”
向礼衍叹息道,“若是没有自己摆明身份,在白云观做一个道士也是好的。但如今,师侄会注意不牵连门中。旁的不说,总不能让师傅难做。”
镇虚道长点了点头,捋髯道,“也好。”
一开始,向礼衍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镇虚是有些不满的。虽也能想得到这向礼衍的无奈,但却让他因为无知而牵连了林家!
幸而,这师侄到底还有些觉悟。
全真不同正一,却是不愿意卷入朝中争斗。而就他个人来说,也觉得佛道两家不该掺和朝政。
可向礼衍若非要仗着自己的出身将人拉上,虽不能影响全局,也终归是个麻烦。尤其是他那师兄,还有当初帮了忠烈王妃和这位师兄忙的云虚!
想到这种可能,镇虚就觉得头痛。
然而,向礼衍这么懂事,一早就给他保证,说是不会扯上全真教,镇虚却又难免为他叹息。
——这孩子,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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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上,贾家派来的几辆马车已经在那等着了。
如今,京中有不少官员落马,太孙又是个喜欢青年才俊的,自个儿培养的人手要么出了事故,要么还资历不足。林如海将入阁一事,京城中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需知这京城中的百姓往往自视甚高,地方官员,便是坐到了封疆大员的位置上,除非权势惊人,也难被京城中人注意。
但京中的官员,尤其是阁臣就不一样了。其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只因都已经是决定国是的核心。
王夫人再是心里不喜,也不至于在这种情形下,在明知林如海将入阁而林家的家风是不乘轿的情况下,还如之前那般派轿子过来。
不过……
宝玉和镇虚、向礼衍三人一踏上岸,周瑞家的就忙领着几个嬷嬷、家丁迎上来见礼。约莫是因为信中不曾说清楚的缘故,周瑞家的一上来,先一叠声嘘寒问暖,随即,仿佛才看见两个衣着朴素的大小道士一般的惊诧道,“二爷,这林家送少爷姑娘上京的船上,怎么有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