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说了,连日身上不好,见了姑娘彼此倒伤心,暂且不忍相见。劝姑娘不要伤心想家,跟着老太太和舅母,即同家里一样。姊妹们虽拙,大家一处伴着,亦可以解些烦闷。或有委屈之处,只管说得,不要外道才是。”
贾赦并未见黛玉,但她派人来说的话,却是与黛玉前生听到得一模一样。黛玉记心好,且当初担心舅舅不喜欢她,对这些话翻来覆去的想过,记得极深。此时一听,顿觉极大的熟悉感涌上。
可这一模一样的……是不是有些不对?
来人又接着道,“老爷还说了,林家少爷即陪着妹妹来了京城,等妹妹安置了,若有闲暇,可再去见他。”
这么说完,便显然再没词了。
黛玉看看墨玉,再看看神色有些委屈又有些尴尬的青玉,总算明白了不对之处——
他的大舅,彻彻底底的把青玉给忽略了!
就算是对墨玉,都清楚的显出了亲疏有别的态度。至少他表面上的意思是,怕见了黛玉伤心,见墨玉就不会!
可他的大舅都摆出了这样的态度,她能怎么说?
虽青玉名义上也是她母亲的女儿,但嫡庶之间,于情于理都有分别——就只是去人家家里做客,主人家的也会更注重嫡女。
像贾家这样的亲戚,即使如她大舅贾赦在亲情上淡薄些,是不是他妹妹的亲生女儿,于他来说也定然有差。
她难道能指责自己的大舅忘了妹妹的庶女吗?
黛玉听来人传话时已经拉着青玉站了起来,此时只能道,“大舅舅身子不好,我们做外甥女的自不敢打扰。等大舅舅好了,我们再来拜见。”
连说了两次“我们”,黛玉才又谢了贾赦的关心。
而她这么一说,墨玉才有些恍然。看看青玉,明白了她忽然就无精打采的缘故。
——原来是被忽略了!
他这么一想,都有些心惊。之前在贾母房里,他觉得贾母装模作样。可就算是装模作样,也装得够好的啊!现在回想起来,她也把青玉这个名义上的外孙女给基本忽略了,他却半点也没觉得不对!
她表现出来的对女儿的哀痛与思念,太过强烈了。
……或者,其中也确实是有些真心?
但现在贾赦这样,就真有些说不过去了。就算没真正的血缘关系,好歹也远来是客……是了,连着邢夫人,对黛玉都要热情好些。
——撇开血缘之外,是因为嫡庶?
墨玉的敏锐,在这没什么了解的地方,实在是没起到作用。等他反应过来时,传话的人早就告退了。反击自然不要想,墨玉的心里却实在是不以为然。
‘若都是自家孩子,是嫡还是庶又有差别?想来也是女人的小家子气,竟非要分个高低上下不可。’
墨玉难得的有些同情起青玉来。只是转念一想,却又起了和黛玉一样的心思。在他的眼里,青玉是优越感过重。受些磨磋,也没什么不好。
而黛玉重新坐下之后,却也轻轻的掐了下青玉的手,希望她表现得好些。
长辈的怠慢忽视,不是晚辈失礼的借口。
不过,黛玉也没过多苛责。
在黛玉看来,青玉的情形自然又有所不同——在林家时,她和母亲都不与青玉为难,林家又子嗣稀少,下人们规矩也严,青玉大约并未体会到做庶女的为难之处。
如今出了门,有些事情,却是无可奈何的。
而她自己如今这情况,却也不好多劝她什么。甚至等到私下里相处的时候,有些话都不大好说。终究得青玉自己适应过来。
要担心的倒主要是青玉的适应出岔子……
青玉到底是个小女孩,一时间并不能彻底的调整好情绪。得了黛玉的提醒,看到她关切的模样,也不过是脸色稍微好看了点儿。
值得庆幸的是,因为种种原因,青玉倒是自始至终没怀疑黛玉幸灾乐祸。黛玉拉着她,她就始终任她拉着。
又过了一会儿,黛玉便拉着青玉辞了邢夫人的留饭,和墨玉一起告辞了。
邢夫人留不下,就派了人和车,将他们送去贾政处。
贾家自己的车,却是直接从贾赦的院子里驶出了仪门,又驶出了一扇黑油大门,重新从西角门里进了荣国府,直到了一处穿堂,才让兄妹三个下了车。
此后,穿过一个东西的穿堂,向南大厅之后,就见了仪门内的大院落。上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比贾母院落尤有胜过,若与贾赦处小巧别致的屋舍相比,就更显得开阔气派了。
对眼前所见,黛玉和青玉因着不同的缘故,都不惊奇,但墨玉却实实在在是有些愣住了。
他于古建筑上不算通,但在荣国府中转了一圈之后,也一眼就瞧了出来,这里才是荣国府内正儿八经的正内室!
一时间,他的脚步简直都有些迟疑起来,“这里是二舅舅的居所?”
——他没记错的话,继承了荣国公爵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