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如今年纪已大,少在后院流连。读零零小说倒多半宿在书房——当年在扬州官邸为妻子服孝的时候,就基本如此了。加上他本就常在书房教导继子政事,是以,从这园子买下来起,书房便建得极大,而且也很重隔声。
只要书房的声音不太大,门窗不开,外面的人就算是贴着耳朵,也听不真切。
不过黛玉还是信得过紫鹃她们的。
她让她们看着,她们就会把人隔得远远地。这会儿可不就高声喊起来了?显然紫鹃是觉得,她要和青玉两个说什么私密事。
可是,这事儿倒是不用瞒着墨玉的。而且紫鹃也不可能拦住墨玉——只是提醒而已。
果然很快的,墨玉的声音就在书房外响起了,“父亲,儿子能进来吗?”
他的声音,少见的带着几分紧张甚至于……淡淡的恐慌?
黛玉不能肯定她听到的,到底抿嘴一笑。她的父亲和妹妹心情可就复杂多了。林如海也看得出二女儿不管是什么“孤魂野鬼”,现在都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但这个继子可不一样。
现在回想一番,林如海立刻就察觉到,墨玉的心里,自有一番沟壑。他的野心抱负,应该远比他一开始以为的要不一样!
不过,林如海还是迅速收拾了心情,道,“进来吧。”
墨玉进了书房,却也是顺手关门。然后他举目一望,心中就是一沉。
黛玉倒是神色如常,但站在书桌后的父亲,眼神却有些复杂——对一个城府深沉的这是少见的。墨玉记得,只在他说出了禅让的建议后,回到家中时,是这种眼神。
如果这些都不足以说明什么,青玉的表现就足以说明一切!这个毫无后世女性独立自主的姑娘,此刻脸上除了还不及收敛的震惊之外。只剩下了同情!
墨玉的嘴角忍不住一抽。
他可以肯定了——黛玉已经向林如海说明一切。他早察觉到黛玉有这样的心思,但他本来以为,黛玉终究会抹消这种想法。
重生也好,穿越也罢。就算是能被人取信,可难道不是他们最大的底气?
对未来的把握,世人不知道的知识,还有……优越感。
但不过是一年多的时间,黛玉到底还是说了。墨玉甚至怀疑,如果不是弄不明白他们的情况,可能她刚重生那会儿,就有可能和林如海坦白了!
——果然女人的思维都是很难理解的。何况这还是古代女人里的奇葩。
“父亲。”事已至此,墨玉还是镇定的、一丝不苟的向林如海行了个礼。
等到和黛玉、青玉见礼的时候,这才终究露出了几分复杂情绪。
黛玉也不客气。掩嘴笑道,“我已经和父亲说了。我想,哥哥最担心的,还是父亲不能认可哥哥的想法吧?不过,父亲是通情达理之人。哥哥不用担心。”
墨玉实在是没忍住,瞪了黛玉一眼。
不过他的心里却还是叹了口气。
因为他感觉得到,黛玉并不是在和他为难,而是真的坦荡。至少,对信任、依赖、喜爱的人坦荡。君子坦荡荡……真是,他到底不是古人,做得还不比一个姑娘好。
林如海这会儿也顾不得女儿的情事了。
何况他已经想起了墨玉和张滦结交的事情——墨玉做这件事之前。并没有和他商议。而他也没有反对。当时他觉得这是一个可以的选择……
如今张滦不在眼前,又能日后考察,林如海还是能将之暂时放下的。
而且听黛玉对墨玉说的话,前后对比一番,饶是林如海,也不由得有些莫名的惊恐。怪力乱神的事情。他早就知道这世上存在了。可墨玉这边……搞不好说出他之前从没想过的东西来!
尤其是……
黛玉瞅瞅一边的座晷——这东西在林家当然不可能没有——提议道,“要么还是先传了晚膳来,你们父子慢慢说?青玉也恰好留下来做个证见,我也好好旁听一回。”
——这么说来,真的有很多话要说!
林如海瞬间懂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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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这一个晚上,林如海都没有再想起女儿的婚事来。
对于任何一个儒生,但凡不是那等死读书、读死书、读书死的,或者只把儒家经典当做权势富贵的敲门砖的,心中都有那么几个永恒的疑问——
数百年的朝代轮回,到底该如何摆脱?
君权与相权,帝位与朝堂之间,该如何平衡?
天子垂拱而治,是儒家治世的理想状态。但是,但凡是一个稍稍有那么一点脑子的儒生都很清楚,没有哪个天子,愿意垂拱而治!
哪怕是最贤明的君王,也只是从谏如流,而绝不会愿意放下手中的权力。
而且正如黛玉之前所说,这史上哪有不经国难而有开国胸怀的君王?至于那些宫廷权争,只会让皇帝的心胸更为狭隘而已。而拘束在一京之内,又哪里谈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