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一口吧,这茯苓红豆薏仁粥是我半夜4点起床熬的,小火慢煨,中午才关火,搁了上好的义乌青糖,稠稠浓浓,又香甜又营养,你吃一点,哪怕尝一口也行。”
佳音一手端粥碗,一手握汤匙,两只手已酸麻发软,美帆脸色苍白,整个人病怏怏的,仍固执得九牛拉不回,任朋友好话说了一箩筐,她愣是一个字没听进。
“你别费心了,我这样的人哪儿配吃东西,不能为别人传宗接代,是块长不出庄稼的荒地,施再好的肥料也浪费……”
她绝食三天以来喝水果腹,是以眼泪尚充沛,说话间飞下两道泪瀑,又把那祥林嫂式的怨言重温一遍。
“我真傻,真的,早该明白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的话能信,那老鼠药也能吃。没良心的,不知是我积了几世仇的冤家,骗我青春,诓我感情,陷我在这火坑里头,天不收地不管,思悠悠,怨悠悠,恨到几时方休……不行!我不能这么便宜他,我偏不吃饭,偏要饿死自己,等到出殡时教街坊四邻都知道是他赛老二逼死了自己的老婆……”
佳音无奈的重新递上一盒纸巾,这两天她一直设法劝说美帆,二人你说一套,我对一套,像演悲情二人转,语句衔接紧凑,但皆因美帆赌气,变成连篇废话。此刻明知说不通,也抱着“她伤心成这样,我不能不说点什么”的心态,将先前的老调子翻新演绎。
“你别成天死呀活的,父母健在,做儿女的哪能随便说这种话,你们家就你一个女儿,不为别人,只为两位老人也该保重自己。况且……二弟也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虽然性子冷淡些,心还是好的,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比海深,十几年功夫,是块石头都捂热啦,他又怎会不在乎你?你看你平时想穿什么戴什么,他不论价钱几何,不都挺主动的买给你了么?依我看,这份慷慨跟金姑爷不相上下,只不过姑爷嘴甜会哄人,二弟害羞开不了口罢了。”
美帆两道撇成八字的柳叶眉登时180°翻转。
“他开不了口?哈,这话传出去,隔壁孟大爷的假牙都该掉出来了。他,赛亮,干的是以嘴谋生的行业,他那张嘴,不是我夸张,死人都能说得诈了尸,指鹿为马,描白为黑,都是他的专长!别看他平时在家沉默寡言,那是在你们面前摆酷装深沉,一到气我的时候,他獠牙一伸,毒液喷得比眼镜蛇还快。那些话句句见血封喉,把我绸缎般的心撕成褴褛,他、他只拿我当贴身的使唤丫头,根本没当老婆看待……”
她呜呜咽咽越气越哭,越哭越气,佳音不敢再劝,看看钟,又快到晚饭时间,想她继续饿下去,身体多半出毛病,忧愁得自己也要厌食了。
六点左右家人们陆续回来,景怡在医院听千金讲述家中情况,下班前在一家口碑很好的素食餐厅订了位置,回来接全家人吃饭。巧得是,贵和也去了那家餐厅,他比景怡还周道,考虑美帆饿了几天无力外出,将菜肴打包带回,大大小小二三十个饭盒里装的是糖醋紫香段、广式素腊肠、酱爆双花、三鲜菜包饭、九层塔茄子、泰式素鳕鱼、三杯杏鲍菇、鱼香茄饼、葱香藕排、翡翠山药泥、碧绿饺子、枣泥栗粉糕、葱油薄脆、奶油梅子冻……佳音搬来的小矮几摆不下,秀明便找出一块往年晾被褥的一米二见方的大杉木板支在床上,那碗盘相叠的丰盛景象跟电视剧里太后用膳的阵势有得比。
家人们围住美帆游说,赔笑脸,上好话,一个赛一个殷勤,后来胜利也加入进来。他心疼大嫂这几天变着方儿的为二嫂做吃的,搞得神困力乏,决定帮她一把。
“二嫂,我去沈大成买了您爱吃的头条糕和双酿团,您尝尝吧。”
他将点心盒子摆到床头,佳音看到袋子上的地址,问:“小叔子去南京西路那家店买的?”
胜利点头:“听说那家店的味道特别好,放学后乘地铁过去的。”
“那得绕多远的路呀,真难为你了,他二嫂,看小叔子多体贴,单凭他这份心意你也不能不吃呀。”
美帆确实没料到胜利会主动示好,内心不可谓不感动,但转念又想:“这家的男人待女人都算柔厚贴心,唯独我家那位例外,这几日别说赔礼道歉,连看都不曾看我一眼,好像存心要我自生自灭,心狠到极点。唉,一篮好果子,我偏偏挑中一个长虫的,可不是命定的么?”
众人见她突然倒头大哭,惊得哑口无言,秀明走来瞧见,心烦得如同积满灰尘的地毯,恨不得使棍子狠狠敲打一顿。
“你们先出去,等她哭完再说。”
在他指示下,男女老少纷纷撤出卧室,聚集到餐厅里重商对策。这时珍珠回来了,她说被英语老师留下背单词,因一心记挂二婶,注意力老不集中,明天还得继续留堂。
“家里这么多人都劝不动二婶,看来人多未必力量大啊。这种事强攻不如智取,今天我动了一天脑筋,已想到一个绝妙计策,保管二婶回心转意。”
听她发完牢骚后转出的这句话,众人皆持疑,佳音警告她别自作聪明,只有秀明支持,他们夫妇看待女儿的角度截然相反,究竟谁对谁错,总要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