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帆吃惊,忙向楼梯下张望,贵和正由景怡佳音左右拖架上来,双脚虚浮的点过地面,脑袋深深耷拉着,虚弱得近似一袋浸透水的面粉。她一边让道一边惊叫:“三弟这是怎么了,中午还好好的。”
千金珍珠和胜利也跑出来,看到贵和这副模样,一个比一个咋呼。佳音叫他们别慌,先把人弄屋里再说,景怡见她说话吃力,怕是架不住了,赶紧让胜利过来替换,你抬腿我抱腰,合力将人搬到四楼。
一挨床,贵和更如打翻的稀粥瘫死过去,佳音摸他额头,只觉整个人像三伏天的泊油路面,滚烫灼热,再摸嘴唇也干得快开裂,忙请姑爷诊断。景怡在楼下试过他的体温,那热度不消温度计测量,必是高烧无疑,便说:“这情况最好去医院,家里没担架,干脆打120吧。”
“我去我去!”
千金拔腿开跑,忽然想到贵和房里有电话,又跑回来,手刚搭上话筒,贵和无力叫唤:“别叫救护车,我没事。”
一家人飞快围拢,胜利埋头看他是否清醒,叫了几声又撩他头发,立刻被千金狠狠打手。
“你动嘴就行了,没看人家正难受!贵和,听得见吗?我们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贵和烧得头眼昏黑,心里却明白,不愿再劳动家人,慢慢将脸转向佳音。
“大嫂,我头疼,您帮我刮刮痧吧。”
小时候头疼脑热中暑受凉,只要不严重,佳音就用这祖传的土法替他们兄妹治疗,因为多喜是传统中医的忠实拥护者,坚信刮痧能治百病,比打针吃药还管用。贵和独居后没用过这招,一是很少生病,二是怕麻烦,但真的病倒,他首先想到的措施仍是刮痧。
佳音看看景怡,听他说可以一试,便找来牛骨刮痧板,浸在橄榄油里,让胜利帮贵和卷起上衣,用沾满油的刮痧板延着他的脊背由上往下刮,两三个来回,刮过的皮肤上冒出许多小红点,美帆直起鸡皮,挡住眼睛念叨:“这么多痧气闷在心里能不生病嘛,三叔,你今天是不是在外面吃坏东西了?”
胜利接嘴:“我看不像,三哥的肠胃经受过各大城市路边摊考验,以前跑工地和农民工同吃大锅饭都百毒不侵,他如果食物中毒,那跟他吃同样东西的人只怕没一个活口了。”
珍珠拎起贵和脱下的外套看了看,说:“这两天气温降得厉害,三叔还穿秋天的衣服,大概下午外出时受凉了。”
众人认为这原因正确,千金立马诮呵贵和:“你出门时我提醒你换件厚实外套,你还自夸国防身体,这下打嘴了吧。为臭美要风度不要温度,真是只爱开屏的公孔雀。”
景怡叫她别责备病人,回房找来两片维c银翘片让贵和吃下,叮嘱他待会儿若是不退烧就必须去医院。
贵和刮完痧,后脑垫上佳音送来的冰枕,头疼稍稍缓解,可心里仍像煮开的汤锅不停翻滚,风寒感冒不过是导火索,这个病多半由心情所致。下午,他听朋友说能搞到竞标公司的方案,便忙不迭联系对方,想看看对手的作品,以做到知己知彼。不料这一看,竟是打开潘多拉魔盒,自己首当其冲受害,因为那方案实在太出色,无论创意还是实用性都比他的优秀,想必出自经验丰富能力卓越的资深设计师之手,即便外行人评判也能轻易分高下。
那一刻,他内心犹如泰山崩塌,遭受到从业以来前所未有的打击,好比一个人日夜勤修,终于练成铁布衫,自认无惧于江湖,却不幸路遇倚天剑屠龙刀,一交手便丧于马下,自尊自信尸骨无存。绝望情绪在归家途中不断发酵,他恍惚得几次险出车祸,挨到家门口终于不支倒地。
好久没这么狼狈,类似情形发生在前年冬天的竞标会后,但那次他以生病的代价换来上千万的大项目,为公司争得利益也为自己赢得声誉,称得上“光荣负伤,虽病犹荣”。而这次即使病个半死不活也挽回不了败局,后天,许多同事同行都将见证他一败涂地的惨状,他建筑界新锐的虚名会被无情撕去,往后难在公司立足。
只剩一天时间,再做修改肯定来不及,当初着手设计时怎不多花点心思多动点脑筋呢?就那么想当然的按以往模式轻率展开,抄袭照搬加点小改动,说穿了还是长期受行业弊病毒害的结果,加上被前几回小小的胜利冲昏头脑,以为自己已有实力与一流的建筑师较量,毫无自知之明的往刀尖上撞,真是太愚蠢太轻慢了。
佳音手捧托盘进来,看他目光呆滞神情沮丧,走到床前拿毛巾轻轻擦他额头的细汗,说:“她三叔,我给你熬了点米汤,生病也得吃东西,不然体力跟不上。”
贵和答应一声,就着她手里的勺子喝了几口,停住问:“大嫂,这汤怎么是咸的?”
佳音担心他大量流汗损失电解质,特地在米汤里洒上毛毛盐,见他嫌苦,忙去重新盛一碗放桂花糖的。贵和更觉自己没用,不配接受如此体贴的照料,当着佳音的面眼圈发红,低声说:“大嫂,我闯祸了。”
由于早在初中时便因早恋问题数度请家长,佳音第一反应竟是他在男女关系上搞出状况,顿时神经紧张,当听他以近乎啜泣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