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半,晏菲郁闷的坐在妇产科手术室外的长凳上,两个多小时前,她的情绪经历了欣喜若狂到垂头丧气的巨大跌宕,仿佛浑身着火的人栽进飘满浮冰的水池,冷热夹击,脑子融化在嗞嗞白气中。
时不我待,好菜向来等不到席散便亮盘。
她极度不甘,迫切追问是怎样的女人抢占舱位,可是白晓梅一脸茫然,景怡十分重视个人隐私,医院里基本没人了解他的家庭状况。
不管是什么类型的女子,能匹配这等良人祖坟必定冒起过青烟,晏菲恨天,既造人,为何偏把他们的命运划分良莠,她自视客观条件不逊任何人,只是运气始终差一等,总是难遇良机,老天不知是苦她的心志还是有意害她怀才不遇。
女人三样东西碰不得,酒精、赌博、已婚男,小三并非不能修成正果,踢掉正室入主豪门的例子俯仰皆是,但那条路异常艰辛,往往使劲浑身解数还得背负肮脏骂名,要学会邓文迪那种横眉冷对千夫指,桃花依旧笑春风的魄力谈何容易。晏菲自信自己有那个资质,但她与邓文迪不同,野心之内还裹着一层良心,更重要的是她骄傲,一个骄傲的女人很难把自己定位到挖墙脚的角色去。假若今天景怡单身,哪怕他有一百个情人,个个自广寒宫下凡,在紫禁城修炼,她也会大刀阔斧杀入重围过关斩将,然而“假若”二字只引领与现状相反的废话,没有扭转乾坤的本事,枉自嗟叹顶什么用。
袁明美见她脸上云遮雾绕,岂敢招惹,独自默默玩手机。二十多分钟后,手术室门顶的红灯熄灭,再过几分钟,姚佳由护士搀扶出来,虚弱得像一朵脱水干花。袁明美上去接应,她又一次整个挂她身上,好在收拾起来还不费力,因为太瘦了。
晏菲指挥袁明美将她安放到长凳上,见她额头脖子密密麻麻的细汗珠,摸一下,又冰又粘,便问:“她中午吃饭了吗?怎么蔫成这样。”
袁明美两手捏纸巾,犯愁:“吃是吃了,但转身全吐掉,她最近一直这样,三餐几乎吸收不到营养,看看,胳膊细成甘蔗了。”
“活该!”
晏菲怒从中来,假啐一口,扭头不看那焦心的画面。眨眼功夫,又见白晓梅呼哧呼哧跑来。
“菲菲,李大夫想见你。”
“谁呀?”
“放射科那个。”
晏菲柳眉一竖:“一定是你通风报信,百样不行只占嘴快!”
白晓梅羞惶抱歉:“他成天蚂蝗似的缠着我,见一次问一次,我也快烦死了。这不,都跟到走廊那边了,拐弯就能看到,拜托你去应付一下,随便说两句话都行。”
晏菲虽烦厌,但老于世故,换了新单位,人情上理应面面俱到,于是随白晓梅去走廊另一端会客。接见倾慕者,三言两语岂能打发,她的面子戏又敷衍得极好,这一耽搁便是半个多钟头。那李大夫为她的款款笑意迷得神魂颠倒,自我感觉好爆灯,浑然不觉的被对方的鄙夷洗刷了一遍又一遍。
回到手术室门口,姚佳仍靠在袁明美背上,双眼似睁非睁,昏昏欲睡。晏菲叫袁明美扶她起来,三人乘电梯下楼,穿过底层门诊大厅走向医院入口。起风了,大门两旁的小紫薇沙沙摆动,如同一群吸食摇头丸的青少年尖叫连连,掩盖车声人声。风从黑色雨云里吹出,卷起滚滚灰尘,潮湿浑浊的土腥臭扑向人们鼻尖。被丢弃在垃圾箱外的透明塑料袋拽着风的尾巴在半空滴溜溜乱转,姿态丑恶,像个疯子,越受憎恶越要哗众取宠。
这一天尽遇不如意,晏菲心情似周围景象般脏、乱、差,急于回家冲个澡,洗洗晦气。她前脚刚踩到出大楼的最后一级台阶,身后袁明美嘶声尖叫。
“佳佳!佳佳!你怎么了!”
晏菲转身奔回,赶在姚佳瘫倒前撑住。女孩黑瘦的脸涂抹一层痛苦的青灰色,仿佛久埋淤泥的土陶器,死气沉沉,嘴唇剧烈哆嗦,咬不住牙关,冷汗大颗大颗滑下脸庞下巴,将她的力气尽数抽走。
职业敏感提示晏菲,她这是人流后的不良反应,至于确切病因,得经过详细诊断。
“快!带她回去找医生。”
她与袁明美合力将姚佳抬进电梯,到2楼时进来个人,竟是景怡。
“晏护士,这是什么情况呀?”
遇到病人,景怡即刻调动医生本能,俯身去翻姚佳眼睑,探鼻息,摸脉搏。
“她已进入半昏迷状态,是疾病发作?”
“不,她刚做了人流手术,金大夫,能帮我们送她去妇产科吗?”
景怡抱起姚佳快步走出电梯,不巧的是给姚佳动手术的医生已下班了,值班大夫也恰好不在岗。景怡让护士过来输氧、查血、测心跳血压,简单询问情况后,拍着病人脸问她哪里不适。当发现她下腹呈现压痛、反跳痛后,他判断是人流手术造成的子宫穿孔。
“通知放射科,马上安排病人做超声波检查,我怀疑她已经严重内出血,必须马上采取措施。”
话没说完,姚佳完全失去意识,直接呈休克状,被紧急送往急救室抢救,袁明美吓得两腿酸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