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舞遂将前前后后的经过都仔细的告诉了太后,太后只是轻轻皱着眉头听着,最终看着我,轻轻问道:“云儿,那次的腰牌遗落,并不是偶然遗落到了璞儿那里的,是吧?”
我轻轻点点头,把腰牌遗落的始末告诉了太后。太后听罢,许久才静静道:“作孽。”说着,一大滴泪水滑落,太后满脸泪水的看着我,静静哭道:“我到底要赎几辈子的罪,才能赎清这些罪啊。”
我摇摇头,虽然还是止不住的眼泪,却坚定道:“母后……不怪你……”
太后忍不住哭出声,道:“这到底是哪辈子做的孽,摊上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家啊?”慢慢的,老人哭的声嘶力竭,“到底我是哪世里造的孽!我的儿子!”
我知道太后是又想起了阿情,梁家的野心葬送了她,也害死了阿情,最终梁家还是选择丢弃了她。亲情淡薄,骨肉相残,太后半生坎坷,在失去儿子之后才痛彻心扉。而梁相,失去儿子之后为何是变本加厉了?人心,果然是最不可猜测的。
夜色如泼墨,浓的散不开。上次,梁玉儿破门而入,却使我痛失爱子。这次,太后翻墙而入,却使我十分动容。如果人们就是以从门如还是从墙进来判别一个人的好坏的话,那么从门入的人未必是好人,也有可能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翻墙进来的也未必全都是心怀鬼胎,也有可能是孱弱老人。
太后坚持要走,她既然已经知道了我如此受委屈,便实在不想给我再添事端了。只是这次我叫妙舞打开门,堂堂正正的送太后娘娘出去。好人想堂堂正正的离开,虽然从门走,却还是夜里走的。
冷宫的门自打阿晗来过,便不再从外面上锁了。只是妙舞说得对,不是不上锁了,而是不值当上锁了。
太后娘娘走后,我久久不能入睡。我窝在床上自嘲的想,曾经让梁玉儿深为忌惮的我,此时已经没什么可以让她害怕的了。我失掉了阿晗此刻光明正大的保护,失掉了孩子,还失掉了皇贵妃的头衔。
夜空中的北辰,果然还是不适合我的。我注定不能成为阿晗心目中的宸妃娘娘,只是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成为他心中无可替代的存在。
冷宫的日子到如今才真的算是冷宫了,安静的如死水一般,就连梁玉儿都不肯再来挑衅了。
李蓉蓉还隔三差五的偷偷来看我,有时候会和我待上很久,有了她,我和心绪也平静许多了。
夏季逐渐要来了,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李蓉蓉拿了针线和我一起绣荷包。
坐在廊下,冷宫倒也阴凉,不用供冰也在炎热的夏日里是凉爽的。李蓉蓉一针一线的绣的仔细,我轻轻笑道:“如今你也用不到,这是绣给谁的?”
李蓉蓉仍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缎面,淡淡笑道:“绣着看的,我真正想送的人都不在了,我哪里还要送给别人呢?”
我搁下针,轻轻道:“如此,我也不知道我这荷包要绣来做什么的。”
李蓉蓉笑了,道:“没关系,你尽管绣,绣好了,我代你送给皇上,保管不叫别人知道了。”
我叹了叹,摇摇头,道:“还是不必了,这东西,若不是怀着那样纯粹的心绣出来的,是不好看的。”
李蓉蓉只是怔了怔,少时又安静的绣荷包了。安安静静的待了一下午,李蓉蓉在日落后走了。炎夏时候,即便是太阳落山,那余热也是不散的,只热的人汗津津的。
我和妙舞在院子里纳凉,廊下借着屋里的灯,我坐在那里练字,妙舞在一旁拿着蝇帚子帮我赶蚊子和小飞虫。妙舞看着满天的乌云道:“姑娘,这时候闷热的紧,只怕要下大雨了。”
我淡淡笑道:“那最好。”
话不多时,雷声轰鸣,电闪雷鸣之间,豆大的雨珠纷纷落了下来。倾盆大雨顷刻间就下了起来,竟将刚刚那散不开的余热都驱散了开来。
廊下是看雨的好地方,近景却不容易湿了衣裳。借着灯,我写字的心境愈发的清静了。
我写了许久,搁下笔,叫妙舞将筝取了来。我将筝调好,随着雨声随手弹起了曲子。
雨过处,天地一片迷茫的水汽。冷宫益发凄迷,铮铮的声音回响在雨中,我恍惚随着筝曲念道:
“晚日寒鸦一片愁,柳塘新绿却温柔。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肠已断,泪难收,相思重上小红楼。
情知已被山遮断,频倚阑干不自由。”
不知多少时候过去,大雨磅礴中,阿晗在门口站着,小太监在身后执着伞。我们只是彼此这样,一个在门口伫立着,一个淡淡抚筝,中间隔着这场大雨。
太后说的没错,都是孽。是赎多少也赎不回来的。
只是,这样的大雨中,我的心也澄明了许多。这一世里,我不想再过得这样痛苦了,我已经没什么能失去的了。阿晗,我更不能失去。
他在那样的大雨中还是静静站在那里,我停下,淡淡的唤道:“阿晗。”
他愣住,只是随即便安心的笑了笑,大步走到了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