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一声惊了连崖,他转身一看,吴映月满面泪痕地跪在他身后,手中是一把晶莹剔透的匕首,正是尉凌云生前所用名刃“无”。
吴映月的武功已经废了,明镜堂死前的“不如相忘”在她脑海中日日盘旋。开始,她仍旧恨,仍旧想要报仇,可是悲哀渐渐地吞噬了仇恨,她如今只想带着出尘远远躲到江湖够不着的地方,做一对平安幸福的母子,毕竟,她只剩下出尘这个唯一的亲人。
可是出尘却逼迫着自己冷漠残忍,他召集了各大门派想要夺得血玉,从那时起吴映月便胆战心惊,她已不再相信血玉与神话,人生如果有那样多的重新,便不会有如此多的悲苦。她于是跟在他身后,日日跪在他面前恳求,但是,恨不恨的一线之间,出尘走不过。他还小,终究不懂得那句“不如相忘”。
“师兄……”吴映月哽咽道“请师兄救出尘一命。”
连崖心隐隐一动,但他却仍旧别过脸去,冷冷回绝:“明夫人恐怕是找错人了。”
“师兄,寒冰门上层心法如到化境,能够以内力成心脉,保住人的性命。而整个寒冰门中到了如此程度的,除了尉师兄,就只有您。”吴映月高高举起那把匕首,整个身子跪伏到地面。
连崖冷笑了,他以怪异的语气问道:“我为什么要救他?因为你们害死我师兄?还是因为你们害得我妻离子散?”
“师兄,您大人有大量,我愿意以命还命。只要您救了出尘,我愿意自行凌迟至死。”吴映月跪爬到连崖跟前,一把抓住他衣衫的下摆。
连崖冷哼一声将她甩开,背过身去。
吴映月愣愣地看了他半晌,突然扬起匕首,一刀便狠狠****左臂里,硬生生地刨出一块肉来。
连崖一惊,只听匕首之声清脆铿鸣,咣啷一声就将她手中的匕首挑出,稳稳接到自己手里:“你发什么疯!?”
吴映月哭号着,泪流满面:“一命抵一命,出尘虽然是函秋的儿子,但那时他还未出生,我不同,父债女还,是应该的事,我只求一死来抵偿父亲的过错,平息师兄心中悲愤……”
“即使你死了,我也没必要救那小子。”连崖心里早已软了下来,只是找不到说服自己摒弃仇恨最好的理由,于是依旧嘴硬。
吴映月颓然地跪坐了下来,呆滞地转头去看那旁的出尘,哼哼哼地惨笑出声:“既然如此,也罢,到了黄泉路,我们也好一家团聚……”
“连崖大哥!”卓云依的声音这时也响了起来。
连崖惊异地循声去看,只见她抱着布条也跪了下来,罗非学冷月则将自己内力源源不断输入出尘体内。
“连崖大哥……你杀了我师兄,按道理我应该杀了你报仇,可我没有,请问你是不是算已欠下了我人情?”卓云依的泪也滚落下来,语气不容辩驳。
连崖愕然,他别过头去表示默认。吴映月惊喜地看着卓云依,双眼中扑地闪出了一道希望。
“尉师兄过世之时我就在他身边……”卓云依顿了顿后继续说道,“他让我告诉你,人生浮云,不如相忘。”
连崖一个激灵,猛地转头盯着卓云依,眼里五味杂陈。
“我一生虚度,也不想有什么回报,如今只求你一件事……”卓云依说着咬住下唇。
连崖的眼帘垂了下去。
“只求连崖大哥救人一命……”又一滴泪从卓云依眼眶之中滚落出来。
连崖长长叹息,低声吩咐道:“罗非学,冷月,你俩将那小子送到屋子中去,我来救他……”
罗非学不易察觉地一颤,然后侧面点了点头,与冷月两人护了出尘送往身后的屋子中。卓云依也破涕为笑,喃喃不绝地连声道:“谢谢连大哥……谢谢……”
连崖一挥手,准备同她一起进屋,却突然被一双手拽住了,这让卓云依与连崖两人同时一惊地转身看吴映月。
她郑重地跪下,连连磕了三个头。
连崖面不改色,转身想走,却又被她抓住。
“连师兄,寒冰门的内功的确能救人,但是会因为消耗使用者太多内力而导致危险……”吴映月轻声说到。卓云依一听,脸立即刷地惨白。连崖却依旧面不改色地道:“既然说要救他,就不必再罗嗦如此多,我只当为我那个还活着的儿子积福……”说罢瞟了一眼罗非学,罗非学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连师兄,请将您的内力灌注我体内,由我输给出尘。”吴映月神情郑重,决心刚毅。
“你简直发疯!”连崖却破口就骂,“你根本没练成上层心法,这样做有可能你们两人都没命,就算成功了,你们那点破烂武功也别想保住!”
“连师兄……出尘是我的儿子,要由我来负责……父亲犯下的罪,也该由老天来决定该如何去还……再说,这一身的武功不要也罢,如果我娘俩侥幸能活,就正好可以做回普通人,远离这江湖,平平安安地一辈子。”吴映月脸上浮现了凄然的笑意。
“他有可能会什么都记不住……”眉峰地皱起,连崖和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