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街道在铅灰色的云层下暗淡着光影,偶尔透过云层的阳光也只能照亮一片斑驳。这是大城市,曾经鼎盛时期生活着数以百万乃至千万计的人类。现在,只是活尸的炼狱杀场。
一个将周身上下罩入黑袍中的身影无声的移动着,在上帝之手爆发的半年之后,城市之中的活尸面对着食物来源不足的尴尬处境,一切活着的生物不是逃离了城市,就是已经成为毫无意义的尸骨,当老鼠都在城市中近乎绝迹的时候,活尸开始演变,它们随着食物的减少进入深沉的休眠,身体的机能近乎完全停止。除非有轻微的声响或鲜美的血腥味,它们会沉睡到饥饿降临。而这个时间,可以达到冬眠的熊的两倍乃至更长。
人类在褪去道德伦理的外衣后化为野兽,而活尸在需要生存的环境下产生进化。
这个身影缓慢的,毫无声息的移动着,他很清楚,在他的周围,这些随处可见的破败的高楼大厦中,可能隐蔽着无数的活尸。这些活尸正在深沉的睡眠之中,但一旦有任何声音传入活尸的耳内,这一条寂静的街道就会成为活尸的天下。
半年前,他的父亲活着带回来了足够三口之家食用两个月的食物,缓慢而坚定的将自己关在门外,留给这黑袍人的只有父亲的背影,他宽阔而健壮的背上,有一条清晰的血痕。随着汽车发动机的轰鸣,他再不曾见过自己的父亲。也许,那宽阔的背早已成为无数活尸的食物,亦或者成为活尸中的一员。
三个月前,他开始和母亲一起寻找食物。确切的说,食物并不需要寻找,这条昔日并不算繁华的街口就是一个超市的配送中心,在配送中心的冻库中有足够两人食用一辈子的食物。如果不是配送中心那脆弱的门禁,也许住在那里是更为现实。而能够挡住活尸的冻库,没有人类能在零度以下生存那么长的时间。
十天前,他刚失去他的母亲,街口一个可笑的空罐头敲响了追命的丧钟。为了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他的母亲毅然而决绝的割破了自己的静脉,然后朝着自己家的反方向跑去。
他幸运的活了下来,而他的母亲再也没有回来。
比起那些荒野中城镇中早已扭曲的人性,孤寂的生活在城市之中的一家三口,爆发出的是慈爱的高光。
黑袍下,略显单薄的身体颤抖着,却无比坚定。他还活着,带着沉重的期望和生命的陨落继续活着。
百米的距离,他无声的移动了足足三分钟,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而配送中心近在眼前。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配送中心中沉重的呼吸声。这是活尸的呼吸,那如拉风箱一般的呼吸证明这只活尸正在兴奋之中。对于缺乏足够肉食的活尸来说,兴奋代表着它发现了猎物。
黑袍之中缓缓抽出一只手,这只手看不到纠结如爬虫的血管,也看不到粗壮的肌肉,白皙的长期不见阳光的手如温润软玉,一些隐约可见的青色线条正是这润玉般手臂的静脉。
手上,只有一柄短斧。比起会发出噪音的枪械,冷兵器的天然优势在这时得到了充分的证明。枪声只会让自己陷入无尽的活尸群中,而短斧断头至多只会发出肉体倒地的沉闷。
黑袍中一双诡异的眼睛正微微泛光,一只眼如墨色的宝石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而另一只眼却如一片汹涌狂涛的血海。静静的在配送中心微微敞开的门外站定,他只听到活尸沉重的喘息。得以庆幸的是,这喘息并不重复,游弋到这里的活尸只有一只。
沉思片刻,少年终是耐不住生存的压力,存粮早已枯竭,现在空空而去意味着自己将被再饿一天或者更久。
活下来的人,都是杀手。哪怕少年也不例外,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另一只手掏出一个小小的塑料瓶,这个过去装药的塑料瓶中,现在装着猩红的液体。
无声的拧开瓶盖,将瓶子扔到距离门禁不足两米的阶梯上,猩红的液体顺着阶梯一路滑落,活尸嗅到了鲜美的血液,呼吸更显沉重。而少年则闪身隐藏在门后,屏住呼吸。
活尸只剩下本能的大脑无法识别陷阱,当活尸嗅着血腥走出门禁,并没有发现门后的阴影之中,尚隐藏着融入黑暗的少年。
静静的举起短斧,双手坚定而有力的握紧。在这一刻,活尸忽然察觉到身后有力的呼吸,它来不及回头,短斧已是划出一道苍灰的光,斩在它的脖子上。
活尸发出一声沙哑的嘶鸣,声带早已在不曾使用的几年里退化萎缩,痛楚瞬间刺激了它的神经,少年的短斧没有斩断它的头颅,力量上的劣势只是一部分原因,活尸强化后的骨骼硬度和肌肉强度,完美的阻止了一斧断头的结局。
转身,回头,迎接它的是另一柄短斧,仓促之下,少年的短斧在狠狠的砍在了活尸的头颅上,划出一条狰狞丑陋的伤口。但这并不能杀死活尸,第一柄短斧卡在活尸的后颈,第二柄短斧只能划破它的皮肉,活尸手上尖锐的指甲已向少年挥去。
随着布帛破裂的声音,活尸仅仅只是划破了少年的黑袍,却不曾触碰到皮肉。少年似早有预料,在第二斧砍下的同时已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