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到自己的老子,倒是师父在自己的家中等他,韩溯很是不好意思,说起来自从陆游出任西湖学院山长之后,自己倒很少见这位老师,并非是韩溯无礼,而是学院初办,陆游全身心地投入在其中,韩溯好多次拜访都扑了空,待得学案一事事发,接下来韩溯被禁足,陆游则要重整学院,这师徒两半年来竟然没有见过一次面。现在倒是老师主动上了学生的门,这个时代尊师重道之风盛行,师者,传到授业解惑者也!几乎能当半个父亲的作用。从来都是学生主动问候老师,焉有老师上门拜访学生之礼?
所以回到家,听得管家报告陆游在他的书房等他时,韩溯心中愧疚的同时,也不免有些抱怨陆游——有事找他只需要派个人送个信不就行了?
来到自己的书房前,却听见高山流水般的琴声,如珠玉乱溅,时而婉转低吟,时而高亢激昂,而陆游那充满沧桑的嗓音正与胡媚儿的琴声相和。
“家住东吴近帝乡。平生豪举少年场。十千沽酒青楼上,百万呼卢锦瑟傍。身易老,恨难忘。尊前赢得是凄凉。君归为报京华旧,一事无成两鬓霜。”
韩溯听得陆游吟唱,心中似有所悟,当下高声道:“老师近日怎么这般有兴致?若有事吩咐,一青衣,一书信,学生敢不前往拜谒?让老师亲自上门,岂不折杀学生了?”
推门而入,只见陆游正站在案前,一手执笔,却是刚刚完成一幅作品。胡媚儿看见韩溯回来,眉目间流露出喜色,接着秋波之中,传来关心的神色,她知道自己今天是去面圣,,为他高兴之余却也有些担忧,此刻见他安然回来,如何不欣喜。
韩溯心中也有一股温馨的感觉涌上心头,朝她微微颔首,示意一切顺利。然后向着陆游深深行了一大礼:“不肖学生,参见老师!”
陆游放下笔,鼻尖“哼”了一声道:“你还记得我这个老师!老夫且问你,让你看的书,你可曾读完?”
啊!看来老师心情不太好啊,这上门第一句话竟是追债的。韩溯冷汗不由得冒了出来。自己最近忙着弄自己的东西,陆游布置他看得那些书,早就被他丢到了九霄云外。
看见韩溯吃瘪,胡媚儿站起身,朝着他偷偷吐了吐丁香小舌,那可爱的模样勾得韩溯心中痒痒的。向陆游告个罪,胡媚儿知他师徒俩定然有要事相商,便识趣的先告辞。走过韩溯旁边时,低声道:“老爷被召进宫去了!”
韩溯一凛,自己这边才出来,韩侂胄就立刻被召进去了!不知道二者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
不过眼前最重要待的事情,还是想办法让老师熄了怒火才是。当下延着脸笑道:“刚才那首词可是老师新作?端的是好词!果然是大家出手,非同小可!这幅墨宝,学生厚脸皮求了去!”
陆游看他这副嘴脸,哪还不知道自己这个徒儿,多半是没有将他布置的功课放在心上了!他看着韩溯,长叹一声道:“启源,老夫也知道你不需要像别的士子一般,但是科考始终是正途,就算是你将来继承你父亲之业,有个科考出身,也好断了别人的闲言碎语!何况以你的资质,若是静心向学,老夫不相信比任何人差!”陆游的话韩溯听得出是真的在为他担忧,为他打算,心中十分感动,他又何尝不知道?皇帝的召见,十四岁的帝都知县,九成九都是因为他是韩侂胄的儿子,假如韩侂胄今天失势,那他就什么都不是,他可没想过自己可以凭借从别人那剽窃来的几首小词就能在这个世界里叱咤风云!但是他现在没有时间啊!!!
开禧北伐便好像是一把悬在他头顶的达克摩斯之剑一般,他现在只恨自己年纪太小,恨自己分身乏术!很多事情都无法去做,而现在好不容易终于能够做一点实在的事情,又哪有时间耗费在科考必要的浩瀚书海之中?他的穿越,目标可不是种田!
不过这些自然是无法向陆游分说的,于是他只能转移话题道:“老师,学生晓得的!待得忙完这一段,一定遵照老师的指示,好好读书!”
他这么说了,陆游也无可奈何,便道:“听说你今天面圣了!皇上也真是的!就这么召你入宫应对,就不怕天下清议议论?你爹爹竟然也同意?”
看见陆游不再纠缠他的功课,韩溯心中一喜,突然心念一动:自己师父也是经世之才,自己马上就要外派钱塘知县,这如何做官,如何治理一方,自己说起来并没有任何经验,何不向他求助?”
想到这里,他亲自给陆游斟上一杯热茶,将陆游请上了座,恭敬地向他请教起来。不料他这一提出,陆游脸却黑了下来!
“哼,这个你就想到老夫了!我问你,为什么推荐辛稼轩去练兵?难道老夫不如他?”看着陆游气得吹胡子的样子,韩溯不经愕然,他现在才知道,师父今天不顾面子跑来找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心中不由得莞尔,心想老师年纪虽高,但是一个为国效劳的拳拳之心当真是天日可昭,他也知道陆游这么说并不是记恨辛弃疾,只是北伐中原,统领大军一直都是他毕生最大的愿望,而练兵这等事情韩溯不找他却找辛弃疾,自然让他心里有些不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