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打招呼的是两个长得十分相似的少年,约莫十四五岁这样,正朝着他挤眉弄眼,韩溯不由得有些一呆。低声道:二位同学是?
同学?两个少年互望一眼,对于韩溯的这个称呼感到十分讶异。
我说启源,听说你被马车撞了,差点没命,我们很想去探望你,却又不敢——你不会被撞傻了吧?连我们都不认得了?
是啊是啊!而且你怎么会来这里的?这不像你啊!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声音不知不觉大了起来,惹得旁人一阵侧目,韩溯连忙道:先不说了,下课后再聊。
下课!?自然又是一阵惊讶的低呼。
韩溯却不再理会他们,开始听陆游讲授,陆游先是说了一轮诗赋的修辞手法,接着讲了一个融情于景的道理,又举了一些例子,约莫是讲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便停住了,他环视了一周,悠悠道:下面我们便来试试。我请出一位来命题,大家现场对付一曲吧。。。。。。京宏,你来命题。他目光最后落在了刚才和韩溯打招呼的两兄弟之上。
京宏?不知道和京镗是什么关系,假如是京镗的子弟,那么难怪和自己那么熟了,京镗如今,正阿附着韩侂胄呢。
被点到的京宏脸一下红了,站了起来好一阵都说不出话来。而韩溯此刻也暗暗叫糟,对于作诗填词,实在不是他之所长,而这种即兴的命题,更是让他难以剽窃古人的词作充数。正在想要怎么个搪塞过去。那京宏看起来也像是个不学无术的,呆立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陆游倒是好耐性,脸上也并没露出什么不快,只是刚想抬手让他坐下。
不了这厮却不知是灵感来了还是突发急智,竟然叫了一声有了。
只见他摇头晃脑道:闻老师曾以梅花为题,填了一首卜算子,如今已近凛冬,墙外腊梅亦以含苞待放,不如我们就邯郸学步,也以梅花为题填一首卜算子,各位。。。。。同学,以为如何?他竟然学起了韩溯,这同学的称呼顿时引来了一阵哄然。
陆游却微微露出意外的神色,拈须笑道:同学之称,倒是贴切,既如此,京宏,你便来起这个头吧!
京宏想出了题目,已经是耗尽了他所有的智慧,此时听说要他先来,顿时头摇得如同拨楞鼓一般,连忙道:如此群英荟萃,晚生怎敢争先?使不得,使不得!
陆游见他如此,却也不强逼,只是点点头道:既如此,便随性好了。
京宏没这个才华,可其他人却不谦虚,尤其是机会难得,能够得到国朝四大家之一的陆游指点,那可不是经常有的机会,万一,万一得到首肯,那可就出名了。
当下接二连三的便有好几人站了起来,或得意洋洋,或小心翼翼地念出自己的词作。
韩溯尽管对此不甚精通,但是鉴赏水平还是有的,这个时代的才子们的确了不起,像这种即兴命题的诗词,也能反应那么快,而且有好几个填的词,语句还十分华美,让韩溯惊叹不已,不过,陆游的眉头,却有些微微皱了起来。
看到这个细节,韩溯似乎也间有所悟:这些词作,的确有的用了及夸张的修辞手法,有的运用异常华丽的语句,但是,却让人感到作品里,总是缺了些什么!
感情!对了,就是感情,尤其是刚听完陆游说融情于景的境界之后,韩溯发现,这些人的词作中,美则美矣,却少有感情寄托在其中,似乎仅仅是为了语句的优美通畅,而没有挖掘题材可能包含的深意。
正在他沉思品味之间,突然有人道:今天是启源贤兄第一次到国子监,令尊贵为宰辅,学识通达,事事为我等表率,俗话说‘虎父无犬子’启源贤兄今日可不能藏私啊!大家说是不是?
他的话立即引起了绝大部分人的附和,韩溯心中苦笑:还是中枪了啊,人家是坑爹,自己这是被爹坑啊!
倒是陆游,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忍住不发。
而京宏的兄弟一开始也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好,却被京宏狠狠扯了一把,这才明白,连忙低下头不敢看韩溯了。
韩溯眉头紧锁,慢慢站了起来,环视四周,只见诸人眼神之中,嘲笑、鄙视、看热闹的神情占了十之七八,韩溯便明白自己的前身在士林中名声如何了。心中微微冷笑,却双手倒背,悠然吟道: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他这么一吟,众人都有些呆了,但是立刻就有人愤然道:这不是老师的原作么?这算什么?
无耻!
真是不要脸啊!
陆游听了,眼中却也流露出一丝愤怒,心中暗道:你韩溯好歹也是宰辅之子,作不出也就罢了,怎能如此无耻呢?
看着众人更加鄙夷的目光,就连京宏也低下头不敢看他,韩溯微微一笑,清了清嗓子,接着道:学生觉得老师的这首词,感情是到了极处,但是其中的悲怆,却太令人伤感了!浊世之间,岂没有希望?学生不才,愿将这首小词,送给老师!
他做足声势,心中却在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