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风总是萧瑟凄冷而边关的风尤其如此。
从居禹关雄的城楼上放眼望去巍峨俊秀的山岭隐没在层层的云雾之后天边都是低低的厚厚的去朵。想必不久就会有狂风卷着鹅毛大雪呼啸而至让整个高耸的边关变成一个银妆素裹的世界。
每当大地覆满了洁白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她想起太掖池天香园的那一场洁白的雪。
来到这个边关已经快要十六年了十六年就像是转眼的一瞬间。
在相隔了十六个春夏秋冬十六载日月轮回之后想起她想起初次见面的那场雪依然清晰的像是生在昨天。
落在富丽奢靡的宫殿园林里面盛开的梅花枝关上的雪和落在这边关朴拙雄伟的城墙上的雪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有所不同的只是站在它们旁边的人。
我依然记得见到她的第一眼。
那是在隆微三年的冬天是在天香园一眼望不到头的层层花海漠漠积雪的一侧。
那时候的我是一个宫中的侍卫而她是一个盛宠的宫妃。
她素衣翩翩的身影迎风伫立在岸边眉淡如烟眸澈如水明明离地极近却仿佛隔雾之花朦胧飘渺。
这是我与她的第一次见面仅仅是第一眼她的形象就深深地刻印在了我的心里。
也许是因为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另一个人。
记记这中那一个人也有着这样朦胧雅致的气质只要她站在那里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变得迷蒙起来。
她就是我的母亲。
从有记忆开始我和母亲就居住在一个单独地小院子里面。
那所院子坐落在倪家府邸的最西北角落上规模并不大却精致地出奇。半月形的庭院左历这处水池清澈的水流顺着怪石嶙峋的假山流动倾泄宛如泻玉流珠泠泠作声院子里植满了郁郁葱葱的枫树秋天的时候会变成血一样的嫣红。
我地母亲是个美丽的女子。我甚至无法形容她的美丽因为那样的美在我心中已经难以找到确切的词语来形容。
她喜欢独自坐在房檐下的横栏上用一种我永远无法琢磨的表情看着院子里的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据说我地母亲曾经是个倚门卖笑的欢场女子据说她是在父亲那场轰动齐京的迎娶大齐名门贵女的隆重婚礼正在进行的时候找上门来的。虽然我一直怀疑为什么像母亲那样仪容高贵的女子会是一个娼门女子但是所有的人都众口一词地用不屑地语气谈论着这件事容不得我有丝毫的异议。
母亲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也让年幼的我束手无策。有时候她很温柔她会轻柔地帮我整理好因为在院子里淘气而弄乱的衣服充满了怜爱和慈祥。但是有时候她会用一种近乎刻骨地眼神望着我那眼神冷的像是尖锐的冰针狠狠地扎进我的心脏里骨头里。让我从心底凉让我惶恐失措无地自容。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惹得母亲这样生气。
甚至有时候她会温柔地抚摸我的脸颊口中喃喃地说着我听不懂地话语。而下一秒钟就会猛地用力抓住我的胳膊看着我像是看着最刻骨痛恨地仇人恨地咬牙切齿恨的苦痛不堪。
但是大多数时候她是静默而且温柔的。
我只能够尽力陪伴在她的身边小心翼翼地不去惹她不高兴。
记忆之中父亲从来没有踏进过我们居住的院子大门。
当我五岁的时候有管理的仆人走进我们长久冷寂的院落把我带出了那里带进了另一个世界。
此后几乎每一天天刚刚破晓都会有人准时前来将我带到书房督促我学习文章练习武艺。
有时候是卢先生他们有时候是别的人父亲的身边有很多的人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的本事父亲会每隔一段时间给我安排不同的师父。但是更多的时候是父亲他亲自教导我兵法学识武功招式。他懂得比所有的人都多。
父亲的要求极其严格每过一段时间他就会考验我的文章和武艺一旦让他失望了就一定会有重重的责罚落到身上而表面的好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满意的眼神。
但仅仅就是为了那一个眼神小时候的我也会每天拼命地练武习文不分寒暑昼夜。
父亲不止我一个孩子我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但是我见到他们的机会并不多或者说见到妹妹的机会还多一些。
记得在我七岁的那一年我正等待在书房里等候着父亲下朝回来指点我的功课。这时候我听到旁边的窗子那里传来一阵絮絮簇簇的声音。
是老鼠吗?我疑惑地看向那一边。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窗台上她有着粉嘟嘟的脸蛋和四肢是个年纪很小的女孩。
我目光呆滞地看着这个小小的入侵者她正在试图从窗子攀爬进入书房。我不知道她是借助着外面的什么东西爬上了这个明显比她还要高得多的窗户不过很显然她遇到了一个难题窗子的这一边并没有可以让她借力的东西。
她短短的小胳膊支撑住窗扇跨坐在窗台上左顾右盼希望能够找到一条通向地面的道路。
她抬起头然后就看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