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梅振衣就是先后向明月与金乔觉求教众生观,弥补了苦海中见知的缺陷,修成阳神变换分身。但是众生之中真的是无所不有吗?错了,可见的世界毕竟有限,可能有很多人很相似,可以观法借鉴,一窍通而百窍通。但也有的人世间极为罕见,甚至从来就没出现过,比如李白。
文字是从鸿蒙中灵智开启的文明传承象征,是凡人间的妙语声闻,李白是一个符号,是将这方块文字运用的最高峰,在此之前,无人有他的文采,屈原、相如皆不及也。
而属于这个符号的李白一世过去之后,时间会脱去多余的累赘,只留下洒脱的神髓,后人便能捕捉到那种自己形容不出的情怀意境,比如那一句“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也许在庸俗的眼睛里他什么都没留下,但你在追求轻灵的情怀意境时,便能找到那一丝投影。——钟离权的仙家妙语声闻,其大意如此。
梅振衣连连点头,沉吟着又问了一句:“李白此世之行,非仙家所取,热衷于庙堂之上展宰辅之才。他谪身时的修行愿心,究竟是什么
钟离权只答了四个字:“适志而已。”
简简单单四个字,含义却很复杂。先功名并非贬义,某人有一展才华抱负的志向也绝非是恶行,本身值得鼓励,就看他做了些什么。所谓世外高人可以对事无所谓,可以对人遗憾叹息。但不必空口狂言讥忿嘲骂,否则并不是真正的眼界然。而是酸溜溜的小肚鸡肠、或幸灾乐祸地小人样、或莫名其妙的空狂妄。
想当年梅振衣未成仙之时,无论是钟离权在菁芜山庄门外见他手舞板砖地样子。还是玉皇大天尊在万家酒店听他纹银十两赌江山,都只是一笑而已。
长庚星君已经能够看穿,但却选择了一种看不穿的方式,谪身再入轮回修证。虽然不知他最终要修证地是什么,但是李白走过之后。你能说他白来这一场吗?不因已修证的仙家心境所扰,再入轮回真真正正的走一遭,见证未经历之感悟。这就是他的目的,很难说清楚,只能用四个字来概括——适志而已。
梅振衣在云端上沉思。师父刚才其实是教了他一种法诀,这种仙家法诀无法用文字来描述。传授地内容是关于如何谪身再入轮回。照说梅振衣的修为已经到了,证真仙极致得通明法眼与无碍缘觉,自己就能够堪悟。而他偏偏没有勘悟,直到钟离权开口点传这才明了。
了悟这一层境界。是修为更进之后,诸金仙、菩萨斩化身下界历世修行的根基。届时不必再亲自谪身入轮回。倒不是说求证金仙之前必须谪身下界走一遭,但这一境界必须是要明了勘悟的。否则无法历化形天劫成就金仙。
梅振衣不说话了,钟离权却摇着扇子问道:“徒儿啊,你已证真仙极致,为何直等到师父开口,才能勘悟此仙法?”
梅振衣沉思中笑了笑答道:“看我立足之地。尘缘未尽。犹在红尘中打滚。故此未悟。”
“知道就好!你地修为精进太快。因福缘广大。根基虽扎实。但见知相比修为尚显不足。今日已堪悟。是否有心也谪身入轮回走一遭?”这回轮到钟离权追问徒弟了。
梅振衣摇头答了一句几乎一样地话:“看我立足之地。犹在红尘中打滚。故此不必。”
钟离权:“你既明白这个道理。也能明白仙界地妙处。前一阵子你去无边玄妙世界印证修为。短短时间怎么就回来
梅振衣:“被李太白闯敬亭所惊动。这番下界也是机缘。不然怎会悟谪身入轮回之道?”
钟离权挥扇子敲了梅振衣地脑门一记。每次见面都免不了这个习惯性地动作。喝道:“以你此时地修为。在仙界中修行。迟早会了悟地。无非时日久远而已。但留在红尘中。只有遭遇谪仙这种特殊地机缘方可。孰难孰易还不清楚吗?今天算你走运。但你还是需要去仙界修行。不必总是羁留红尘。”
这一扇子敲的尤其之重,梅振衣揉了揉脑袋道:“师父这是要赶我上天吗?”
钟离权:“是地,缘法未到不许下界!”
梅振衣:“什么缘法?”
钟离权眼睛一瞪:“跟我装糊涂?眼前的缘法自然是胡春成仙,至于推演之外地事,为师也不知。”
梅振衣躬身道:“弟子明白了,毕竟尘缘未尽,容我安排一番。胡春成仙尚须几年,眼下倒是行儿的师父李元中飞升在即。”
梅应行今年十八岁了,个头已经与他父亲一般高,这些年一直跟随李元中在白莽山修行。这一对师徒非常特别,李元中从来没有传授过梅应行任何口诀心法,只是指点梅应行如何去修炼自己所学。
不论是梅氏家学,还是青漪三山各位高人的指点,再加上诸位妖王伯伯随意传授一些零碎,已经足够让梅应行去学了,他所需要的是一条修证之路。
这一天,梅应行在白莽山潜龙渊上练习“书法”,李元中站在潭水边静静的观看。这一帖《洛神赋》梅应行写了十年,如今已大有妙处。只见他凝神提气脚踏水面,手中的笔就是李元中那一根沉重的金乌磐龙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