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的四月其实并不算热,可此时京师的人心却燥热得很,自打进入四月以来,京师上下谈论的都是御驾亲征的事儿,关于前方即将开战的事儿更是传得沸沸扬扬地,煞是热闹,几乎每一天都有几十个版本出现,当然,大多数人都觉得此战大清必胜,满京师的百姓都在翘等着前方送来捷报,也好在茶余饭后多些个谈论的话题,每当前方大营回来报信的驿卒一进城,总能吸引足够的注意力,能有渠道获知内幕消息的神通人士到了此时一准忙碌开来,就为了能有个吹牛佐酒的资本。
远卓三年四月十二日申时三刻,夕阳彻底落山了,剩下的最后一丝余晖将西边的云朵渲染成了浓血的颜色,黑红、黑红地,煞是难看。西直门外驿道上一骑烟尘滚滚而来,到了城门口,也不下马,径直冲入了城门,往兵部的方向赶去,激起的灰尘呛得守门的官兵直骂娘,可拿这些送军报的驿卒们也没啥办法,毕竟谁也不敢冒着杀头的危险拦下八百里加急的驿报不是吗?一伙子西直门官兵只能骂骂咧咧地自认倒霉。
此时的京师大街上满是饭后出来遛达的京师百姓,虽说不如白日那般拥挤,可也算得上是人来人往,热闹得很,那骑驿卒冲进了城门竟然没有一丝减慢行地意思。纵马在大街上横冲直闯,闹得行人们鸡飞狗跳地躲避不已,破口大骂的可是大有人在。当然也有些个好奇心十足的人开始琢磨着要去通通关系,看能不能搞到最新地战报,满大街的人心再次浮动了起来。
兵部尚书刘双成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虽说他是最早从龙的,现如今刘氏一家也全都是今上的心腹,一家满门都是朝廷显贵,长子刘耀位居山东水师提督、次子刘耀已是浙江巡抚,他自个儿也是堂堂正一品的兵部尚书。但是刘双城从来不敢居功自傲,他很清楚自身的才具出任兵部尚书其实并不算称职,只能是以勤勉来弥补能力上的缺憾,每日里他总是内阁六部大员里来得最早,走得最晚地那一个。这些天,因前线战事吃紧,刘双成更是忙得团团转,整日价地派人到工部催弹药、到户部要粮草,再加上手头一大堆的部务,硬是将刘双成原本壮硕的身材给磨成了个弯腰驼背的小老头儿今儿个刘双成好不容易忙完了部务。跟值守的兵部郎官们交待了一下事宜,正打算回府,突地听到衙门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想起,刘双成心中猛地咯噔了一下,顾不得多说,飞跑着冲出了大堂,便见一名满头满脸是汗的驿卒骑着快马冲到了衙门口,几乎是滚着下了马背,一头跪倒在地,颤着声道:禀大人。西线急报!
什么?刘双成顾不得多问,伸手接过那名驿卒高举过头顶的信函,匆匆地查看了一下火漆和印签,现是西宁大营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忙挥手示意驿卒退下,自个儿患得患失地走回大堂,边走边拆开信函,就着大堂上的***一看,顿时觉得眼前一阵黑,整个人摇晃了一下,险些一**坐倒在地,幸好几名戈什哈眼明手快。扶住了刘双成摇摇欲坠地身体。
败了。败了,怎么会这样。圣上,圣上……刘双成嘴角抽搐着喃喃自语地说叨着,眼中的热泪忍不住狂涌了出来。一干子戈什哈顿时乱了方寸,可又不敢瞎问,只能围着呆呆站着的刘双成打转转。
来人!猛然醒过神来的刘双成高呼道:立刻封锁兵部大堂,将那名驿卒给本官看押起来,无本官之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兵部,本官要即刻入宫。一起子戈什哈、兵部郎官们虽不清楚究竟生了何事,但大体上是猜到了前线可能是败了,眼瞅着刘双成下了令,众人只得应令行事,只是心里头却都打着鼓,担着心事儿。刘双成不管那帮子郎官们怎么想,自个儿冲出了大堂,也没乘大轿子,随手拉过一匹马,翻身上去,纵马向皇宫赶去。申时三刻,天早就全黑了,用罢了晚膳的监国阿哥弘历却并没有去休息,还在上书房里看着折子。身为大阿哥的弘历很是珍惜此次难得的监国机会,无论再苦再累,他都咬着牙坚持着,每天必定要看完所有的折子才去休息,尽管他手中的批折子权只是个橡皮图章罢了,但他还是认真地在每一份折子上用朱笔签上自己的大名,偶尔也提出一些自己地不同看法,将他认为不太合适的折子退回军机处重审。主子,兵部尚书刘双成、刘大人递了牌子,要求面见主子。正当弘历埋头看折子的当口,负责服侍他的小太监胡亮急冲冲地走了进来,低眉顺眼地禀报了一声。
哦?弘历抬起了头,默默地想了一下,突地笑道:请刘大人进来好了。
亮躬身应诺,退出了上书房,须臾,刘双成面色焦急,双目尽赤地走了进来,一头跪倒在地,咽泣地道:大阿哥,前面、前面败了,圣上、圣上生死不明。
什么?弘历吃惊之余,霍然站了起来,手一松,朱笔落在了书桌上,在那本还未看完地奏章划出一道鲜红的笔痕。
大阿哥,这是刚收到的八百里加急军报。刘双成低着头将手中的军报举过了头顶。
弘历急步上前,一把抢过军报,将信函抽了出来,凑到书桌上的***前细细地看了起来。良久不一言,末了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冷着声道:刘大人。这军报何时到地,送军报的人何在?有多少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