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书颜刚一踏进三楼的闺房,翠袖就急急迎了过来,扶了她到当中的八仙梨花雕纹的茶桌前坐下:小姐,二爷为何要单独与您说话,可是有什么不妥?
拿起桌上早已冷透的茶水,书颜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口灌便下去,觉得腹中沁凉通透,才幽幽的哼了一声:不过是好心提醒我一句罢了。
奴婢回来的时候特意找水莪打听了一下,这个二爷不简单呢。翠袖赶紧换了热茶递给书颜,见她呆住不说话,只好又道:听水莪说,二爷并不常回府上,几乎把四老爷开设的清馆当做了自己的家,还和潇湘馆的头牌,什么弄影姑娘是相好,在京城的圈子里名声不太正派,小姐以后离得他远些才好呢。
不由得又想起昨夜之事,书颜隐隐感到一阵厌恶,挥了挥袖:别提他了,既然他并不在府中常住,又不怎么插手姑娘们的嫁娶之事,以后便少来少往即可。想到此,起身来到窗前,推开望着水阁方向,低声喃喃道:他既然不常在此,应该不会知道我去过水阁……
小姐,你说什么?正在收拾书颜换下来的衣裳,翠袖只隐约听得几个字。
没什么。想起祁渊的敬告,书颜心中倒偏生想和画楼公子走得近些,一来纯粹好奇他怎会和自家父亲有过交往,二来打心眼儿里就不愿让那祁渊左右自己的行动。思虑至此,不由得的笑了笑,回拉上了窗。
换了身常服,翠袖和挽歌正准备服侍书颜用午膳,芜菁却进来通禀,说是朱嬷嬷在外面的花厅内候着,有事要求见四姑娘。
自从被朱嬷嬷领进园子,许书颜倒也两三日没见过她了,知道她地位特殊,倒也不好让她久候,便将就一身常服去了花厅。
给四姑娘请安。朱嬷嬷仍旧是俗气的金银裹身,肥肉颤巍巍的,说话间几乎要落下那层厚厚的粉壳子:几日不见,姑娘愈的水灵了呢。
其实明眼人都瞧得出书颜今日状态不怎么好,脸色苍白不说,眼神也恹恹的,可礼多人不怪,书颜倒也没怎么在意朱嬷嬷的奉承,让芜菁给她赐了坐,又吩咐芜兰上茶,这才笑道:朱嬷嬷这几日忙吧,怎么有空过来看望书颜呢。
哎,实在是没办法,老婆子才过来求姑娘帮个忙的。朱嬷嬷说着从袖兜里掏出一张水红的丝帕,似是在擦拭额间的冷汗,抬眼望了望左右: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去湖边吧。书颜起身,让翠袖和挽歌先上去准备午膳,自己则领了朱嬷嬷来到碧湖边上的小亭。
说是小亭,其实从湖岸延伸到湖边的一个平台,上面有个顶子遮住一半,下面有立柱支撑着,三面挂了碧蓝的细纱,微风一过,通透清凉,倒也让人心情舒爽。
四姑娘,奴婢有个不情之请。朱嬷嬷平素里均是大大咧咧的泼辣性子,不然也不能做如此大个宅子的管事婆子了,如今言语扭捏,倒是有些让人意外。
嬷嬷千万别如此客气,要是有书颜能做到的,定然不会推却。书颜仍旧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说话间眨了眨眼,冲朱嬷嬷一笑。
那奴婢就斗胆如实相告了。朱嬷嬷仿佛舒了口气,红唇飞快的翻了起来,将所托之事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原来,每月的二十八,宫里的贵妃娘娘都会举行夜宴。身为祁家的三姑奶奶,贵妃娘娘每次都会请祁家姑娘一并进宫作陪。自祁玉容出嫁后,一直都是祁玉悠作为代表入宫请安,可自从知道三姑奶奶想让自己入宫为妃,祁玉悠就不再愿意入宫了。上几月都是推说染病给辞了,可拖了久了毕竟说不过去,这次三姑奶奶专程派了宫里的嬷嬷过来相请,若再不给个回复,怕是会得罪了贵人。
听到此,书颜不得不开口打了岔:朱嬷嬷,那便好言相劝三姑娘进宫即可,我又能帮得了什么帮呢?
撇着嘴苦笑了一下,朱嬷嬷脸上肥肉一颤:坏就坏在三姑娘昨夜探望了晴姑娘,连夜就收拾了东西,说是要去城郊的云拓寺小住几日,帮晴姑娘求平安。今早宫里来了人,大姑娘又忙着在濯景馆里安排事项,这才不得已前来求四姑娘点个头,奴婢就去给宫里的嬷嬷说说,让您代替三姑娘入宫请安,也算和三姑奶奶见上一面。
我替玉悠进宫请安?书颜没想到朱嬷嬷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想起近十年未曾与祁家三姑奶奶谋面,心头倒是又意外又期待,但总觉得有些不妥:不是还有冷姑娘么?
看到许书颜脸色纠结,朱嬷嬷以为她打心眼儿里不愿意,赶忙上前一把跪下,语气凄厉地念叨起来:不是我这个婆子多嘴,实在是身为庶出女儿,是没有脸面入宫的。四姑娘虽不是祁家女儿,但好歹是二姑奶奶那边的许家千金。再说自,四姑娘来到祁家,上上下下又都将您视作本家小姐,论身份,您去了是再适合不过的。
颜让朱嬷嬷这样一说,一时间倒不知怎么开口了,只好双手绞住帕子,立在扶栏边上半晌也没开口。
四姑娘。朱嬷嬷见许书颜神色犹豫,似有松动:来之前奴婢也问过了,这是大姑娘的意思呢,说是整个宅子除了你,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姑娘入宫请安。您若肯了这回,大姑娘一定忘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