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三年再次回到长川我是抱着赴汤蹈火的英雄气概而来的。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虽千万人吾往矣。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不成功便成仁。
天下之大舍我其谁?我不入地狱谁入——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悲壮?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气概?
我觉得自己非常伟大非常崇高非常的壮怀激烈慷慨豪迈。
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享受到跟悲壮情绪相匹配的对等接待。
我的任命由中组部直接行文下汉江省委讨论通过在我来前已经传达到长川——按我的想法在这个离心离德四面楚歌的环境下理应会有很多内容丰富的东西来迎接我包括西红柿臭鸡蛋以及扑天的口水。
我不介意这些。我渴望战斗。
但是——什么都没有没人跟我战斗。我这个气势汹汹牛b至极的登台亮相华丽的古典的浪漫的理想主义气概被现实完整闷杀。
中组部的同志陪同我上任我们同机飞抵长川。但是自从下机伊始我就现自己将要面临的复杂环境出了我的想象。
其实看上去也没什么复杂的就是没人搭理我如此而已。
市委机关倒也有人前来接机领头的是个形容猥琐的中年人带着两个手下集体呈现出愁眉苦脸哀鸿遍野的神色不象是迎新纳福倒似来奔丧吊孝。
新来的沈书记是吗?我们走出机场安检口时那几个人疲疲沓沓地迎上前来我瞧他们没吃饱饭那样子当时就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来劫道的。
冯文明市委副秘书长接省委通知我代表长川市委来接您的——听过这厮的自我介绍倒还算得上通顺我才放下一点心来。
边上组织部的同志有点不乐意开口说话了你们小任书记呢?他怎么没来?这样不太好吧?
任书记出国考察了。面对传说中的吏部天官冯副秘显然有点紧张。呃前天下午的飞机。他又补充了一句。
市委秘书长呢?也出国了?问话的同志姓王组织部一局(干部调配局)的一位副局长平时经常送人下来热烈欢迎的场面见得多了眼下这冷冷清清的情形让他有点不好理解有点恼火。
是啊任书记带团一块去的。老冯依然一脸的晦气。
早就通知你们了吧?你们怎么做工作的?王副局生气了他们不知道这新书记上任的事?不能晚两天出去?
呃——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就负责接人。
………………王副局抽了一口凉气转脸过来看我一眼没再吱声。
然后是就任见面会跟接机时的情形也差不多同样的冷清。
班子成员大部分都有事不是考察就是出差要不就病倒在床——都有医院证明的实在来不了。
在主席台上就座的领导里边北方来的人倒似比长川本地党委委员还要多。
市直各机关确实都到了下面会场里的人还不算少就是没气氛不热闹。
我没有啰嗦太多面对这情形啰嗦也没意思。短短地讲了十几分钟的话随便表了表决心然后拍拍大家的马屁鼓励同志们再接再厉再创新高——可是就这言简意赅鼓舞士气的言都没换来掌声。
所有人的表情都很麻木都是一副漫不经心漠不关心的样子。我揣摩了一下大家的想法——可能过去几年里这样的上任动作看过太多吧。对于他们来说我跟我的前任们一样也将成为一个过客很快我就会在这里消失昙花一现不会给这块地方这里的人们带来任何改变。
事实上我的处境比前任几位还要糟糕我清楚这一点。
在会上我甚至还听到后边几个人在嘀嘀咕咕地咬耳朵说以前最短命的书记三个月下课不知道我这位空降兵能不能破了历史记录。
我摇头感到非常恼火——操蛋真他妈操蛋!
本来按照惯例接下来班子还要来个欢迎会可是瞧这情形没几个人会到场索性免了省得自己出糗。
而且这个过程中一直没有看见省委组织部的来人——当然组织部门肯定是派员过来了最后也抵达了长川只是时间上稍微晚了点傍晚才到没赶上咱这见面会——据说是路上堵了车。
等到就任仪式弄完后中组部的同志们交了差事打道回府我送他们返回。在候机大厅里王副局握着我的手表示出对我的十分同情。
沈书记既然是自己要求下来的你也就看开点。听这口气是劝我节哀顺变了弄得我挺郁闷。
我们也没办法爱莫能助啊。王副局无可奈何地说长川就是这种情况你在这里又没什么人脉——老弟别怪我说话直啊——他说下面的工作还得你自己慢慢来——
我苦笑慢慢来?您看怎么个来法?您有好建议?
我看啊——除非把这长川的班子全给换喽——他笑着说不然没得治。
我当然知道王副局是在开玩笑。可我也知道他话里的潜台词那就是没办法。
………………………………
确实没有办法他们把我给晾起来了我被当成了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