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欢当然不敢与王安石讨论经义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他也只是半吊子半桶水而已,哪里比得上号称贯通六经的王安石,在他面前谈这些,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么?沈欢不认为自己脑残到找抽了,只好闭而不谈,转论其他。
不过他对于王安石说的善治《老子》与《孟子》,则不大以为然。虽然王安石在此两书上都花了大精力,也颇有一家之言,不过总得来说,读《孟子》,王安石只得一个辩字而已,《孟子》一书,雄辩有力,王安石深得其中三昧,他那张嘴,可比鹤顶红还要毒,比指天椒还要辣,据说他当上宰相后当朝与大臣唐介辩论,言辞激烈,唐大人辩不过来,狼狈而退,回家后老羞成怒,一病不起,最后一命呜呼!不得不说,王安石的口才与骂死王朗的诸葛亮有得一拼了。至于孟子所言的民为贵,社稷此之,君为轻这些仁政观点,沈欢认为,王安石学得就不到家了,或者是无意识地有所屏弃,综观他改革措施,全是为了君主收集财政而已,至于百姓人民,甚至有所放弃,一点也没有孟子的不忍之心!
另外,说他善治《老子》,也不过得了一个术字。王安石是注重术的政治人物,史书记载,宋神宗召见他问治国方略时,他直接就说:择术为先。至于这个术是什么,也能从他的言论里了解,在宋神宗说到就是尧舜那么贤明的时代也有四凶的人物,王安石又说:惟能辨四凶而诛之。一个诛字,尽显他的政治哲学!至于老子所说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刚中的守柔观点,王安石也是一点都没有继承过来,不柔也就罢了,还以刚强著称!
沈欢差点要大摇其头了,不过话说如此,如与王安石一辩起来,他估计连找地缝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因此只能岔开话题了:学生此来是想向介甫先生请教为政之略的。先生曾经说过‘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这一生一取,该如何作为?
这是王安石在嘉?年间给仁宗皇帝上《万言书》里的观点,当时他初入京官,正待大展宏图,不聊一书上去,如泥沉大海,毫无音训。不问可知,仁宗这位老好人,经过了范仲淹的庆历改革,有点害怕了,只望能平安稳定,不想再生事端。这就给了王安石莫大的打击,勃勃的雄心也一下给灭了不少,最后失望之余辞官回老家教书讲学去了。沈欢偏偏问这些政治观点,不问可知,也是想看看王安石心中是否真有一套执政的锦绣文章。
王安石闻言脸微微变了一下,呵呵笑道:老夫果然没有看错,沈贤侄确实胸有丘壑,别人见王某,只问文章经义,惟有你才拿好几年前的《万言书》来讨论,要知道,老夫上《万言书》时,你不过童子而已,如今问来,显然有心。
沈欢心里一凛,牛人就是牛人,连这个都瞒不住,只能强笑道:学生只是对这方面颇多兴趣而已,说不上有心。今有闲暇,也是想向先生讨个学习机会而已。还请先生教我。
王安石有神的眼睛眯了半会,道:《万言书》是老黄历的事了,先帝按下不论,如今我等也不必多作言语。至于你说的如何生与取,老夫心里自有主张,可惜……
沈欢当然听出他的可惜之意,不过是不得见用的遗憾而已。仁宗皇帝不用其言,新登基的英宗也不是有为之主,这些王安石都看在眼里,也因为这样,他才在今年辞官回家,尽英宗一朝都未奉诏起用。
自有主张?沈欢心里尽是苦笑,出声说了起来:介甫先生,为政之道,在于谨慎,先生又怎知自己一定能使天下大治呢?
王安石脸色都不好看了,沈欢此言,一听就有拆台的嫌疑,不由沉声道:孟子有云,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若没有凌云之志,怎做天下大事!
先生,孟子也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若是在度与功效上有个选择,先生该如何抉择呢?沈欢本来不想多说,但既然好不容易与之见上一面,不由出声提醒,王安石此人,做事就是急噪,最后又碰上一个比他更急的年轻皇帝,这才一股脑儿把那些变法措施都鼓捣了出来,也不看看环境合适不合适。
王安石突然笑了,说道:有意思,沈贤侄竟然和老夫辩起孟子来了!不错,孟子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他也说,舍鱼而取熊掌者也,若真要抉择,则要看当时最迫切需要哪个。另外孟子又曰:贤者在位,能者在职。若朝廷能尽用贤者能者,还怕天下不大治么?若朝廷真能用老夫,不出十年,天下朝政大势必有好转!
好转么?沈欢有点绝望了,看看那些听众,王旁王旋小脸通红,显然暗自为父亲喝彩,就是周季,也不时点头认同,只能苦笑道:先生,孔圣人也说,欲则不达。若一昧求快,怕是反受其害呀!
王安石呵呵笑道:不错,这次倒用《论语》来辩了。十年时间,也不算短了。孟子有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若天下臣民上下一心,则事大有可为。
沈欢笑得更苦了:先生,若是臣民不能上下一心呢,又该如何?
王安石冷笑道:若官家一力支持,谁敢有异心!看沈欢还要辩,连忙又说,好了好了,今天公休,说这些毫无边际的话,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