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个头儿虽不比英军高大魁梧,可是结实,小铁墩儿似的。挺胸收腹,双腿绷直,目光炯炯,精神头十足。他们到印度有1o天了。洗了澡,理了,刮了胡子,补好战袍。况且印度大米好吃呀,煮在锅里,白花花,香喷喷,哪顿不吃个斤儿八两的。都是些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又经过缅甸战场的大灾大难,有这白米饭喂着,三天能长一圈肉。如今恢复元气,又是一条龙。
军装是破了点,但枪支是锃亮的,在阳光下闪闪光。
仪仗队前头,还摆着两门小钢炮,四挺重机枪。
艾尔文对此大为惊异。
他知道,从缅甸撤回的英军,在那加山脉什么都扔了,战车、大炮、机枪、冲锋枪、手枪、图囊、电台,甚至连被子、蚊帐、衣服、裤子,都不要了,只穿件裤衩跑回来。而中国士兵,把钢炮和重机枪都扛了过来,这是为什么呢?
艾尔文走到队伍前头,问那机枪手:
如何把重机枪扛过来的?
中国兵叭的一个立正,大声回答:
武器是我们的生命。人在武器在。
顶好顶好
艾尔文听完,竖起大拇指。他明白了个道理:武器是中国士兵的生命,你要缴他的枪,能答应吗?
孙立人领着艾尔文参观营房。帐篷里,军毯叠得方砖似的,有棱有角,厨房井井有条,连厕所也打扫得干干净净,还垫了一层细细的白沙。在操场上,孙立人特意安排了军事表演。步枪射击,百步穿杨;白刃格斗,龙腾虎跃;尤其是徒手擒拿,扑朔迷离,眼花缭乱。
艾尔文看了一路,赞不绝口。他也是从英国皇家6军学院毕业的。《步兵操典》、《营地管理条例》,他背得滚瓜烂熟。要照着去做,平时可以,打了胜仗时也行。而大败之余,也能章法严明,方寸不乱,太难了。艾尔文问自己:他们能叫败兵吗?
不这是真正的铁军
艾尔文走了。第二天,英军开着汽车,把大米、白面、蔬菜、牛肉、罐头、香烟、茶叶送来了。并且,按着中国官兵人数,代两个月的薪饷。
中国官兵的衣袋里,有了印度卢比沙沙沙的诱人响声。
始终注视着缅甸战场的罗斯福总统,看到在这场败仗中,也有某些出类拔萃的人物,当新38师进入印度不久,他给孙立人打来一封电报,以示祝贺,全文如下:
中国孙立人中将,于1942年缅甸战役,在艰苦环境中,建立辉煌战绩,仁安羌一役,孙将军以英明之指挥,击退强敌,解救被围之英军,使免被歼灭。后复掩护盟军撤退,于万分困难中,从容殿后,转战数月而达印度,仍军容整肃,锐气不减,实是难能可贵。其智勇双全,胆识过人,足为盟军之楷模。
读着罗斯福溢美的电报,听着胸前一串串勋章叮叮啷啷的响声,看着身前身后这支刚吃了败仗的队伍,回想起缅甸战场的悲壮历程,孙立人心中无比悲哀:
我算什么英雄啊
野人山好像没有尽头。
每天早上醒来,杜聿明都在担架横杠刻下一道刀痕。数起来,已经刻了56道。山中无甲子,屈指一算,该是7月中旬。
自从在大洛得了回归热,杜聿明的体力一直没有恢复。无医无药,没有死掉,就算命大了。
林中死了多少人,还剩下多少人?谁也说不清。一路上,尸体横陈,白骨成堆。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士兵怨声载道,杜聿明只好充耳不闻。他心里难受极了。作为一名将军,他并不过分吝惜士兵的鲜血。笑卧沙场,轰轰烈烈地去死,这是军人的光荣。可是,现在这种死法,士兵们像一排排枯树,无声地倒下,腐烂,连挣扎一下都没有。这是为将的罪过呀
杜聿明不知道野人山已经吞噬了多少官兵。可是,他清楚地记得,光为他抬担架,就死了5个人。其中特务连那个壮得像根铁柱似的常连长,就因为染上回归热致死。病毒很可能是杜聿明传染给他的。
杜聿明感到,他这个半死不活的长官,在野人山不仅不能给部队以鼓舞,给士兵带来希望,他简直就是一个累赘。
惟一的希望是电台。但一再让他失望的也是电台。
进山的时候,什么都扔了,就是不敢扔电台。
然而,野人山是个密封的世界,遮天蔽日的林木紧紧罩着大地,飞禽出不去,阳光进不来,连电波也不能穿透这绿色的屏障。自从钻进野人山,电台便与重庆中断了联系。每天宿营,杜聿明都命令机要参谋把电台架到他的担架前,威吓说:今晚不把报出去,办你的罪
可是开机后,呼唤重庆,重庆没有回音;呼唤昆明,昆明没有声息。
天天如此。
李参谋懊丧地说:天天下雨,机器像被水泡过似的,到处跑电。没法搞。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杜聿明仰天长叹:就这么完了吗?。
苍天有知,是不该让一支正义之师湮没在无情林海之中的。
这天,天气晴好。缅北的雨季,难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