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沙呆了一日,楚剑功便等不得了。京师到湖南,往往要走两个月,就算那位帮办大臣违背了清廷拖拉敷衍的惯例,日夜兼程,也要二十天才到得了。他决意先去一趟荆州武库,将火铳等物事先搬到宝庆。张兴培和杰肯斯凯自然听他安排,如此一行六人,便向湖北出。
行了一日,第二天,众人紧赶慢赶,看看到了湘鄂交界,远远望去,官道上扬起一片尘土,这尘土不高而厚重,仿佛是车队什么的急急赶路。
张兴培打马往前赶,趋到前面望了一望,顿住马,等众人赶上来,说道:好似盐枭的车队。
盐枭?楚剑功闻言问道,盐枭这么明目张胆的走大路?
清代盐政,官督商销。湖南湖北,均用两淮盐,盐自两淮,沿长江运至武昌鱼塘角,然后有湖广盐道分官引。盐商购得官引,便依官引上的数额,在湖南湖北运送和销售。这官引,便是购销特许权的凭证。
只是盐这一项,民间消耗巨大,而清代的官府专卖机构以及附属其上的盐商,其效率和能量远远不能满足民间的这种需求,因此贩盐实有巨利。很多富商巨贾,江湖豪强,便在拿不到官引的前提下,也贩运私盐。这些人,就是盐枭了。不管怎么说,贩运私盐也是违法的事情,光天化日列队而行,的确是奇观了。
张兴培道:这等私盐贩子,盐车之上,便押着自家的身家性命,因此每每自带刀斧,一旦遇到官府查验或劫道的,言语不对,便手执刀斧,一拥而上,杀出一条路来。
他又用手指着前面的车队,说道:这一路盐枭,着实张狂,想来在江湖上是有名号的,我们且去问上一问。
几个人乘马,缓辔而行,等那盐枭的车队向着自己靠近。这盐枭的车队,头里是三辆大骡车,后面迤逦着独轮或双轮的手推车,排成不规则的单列,边上还有十来个骑马的骑士,来回梭巡着,督促着掉队偷懒的。
张兴培道:十来个保镖押车的,阵候着实不小,大家小心在意了,不要乱说话。又对楚剑功说:大人,这江湖上的事情,还是让兄弟我来应对吧。
楚剑功道:无妨,我正想见见江湖上的朋友。
那盐枭的车队行得近了,只见第一辆骡车上,插着家和、秉利两面小旗,第二辆骡车之上,除了车夫之外,在盐包之上,端坐着一个青年,二十一二岁的样子,浓眉大眼,双目虎虎生威。车队一路走来,他远远的就看见了杰肯斯凯,便一直盯着看。在这内陆之地,杰肯斯凯实在是太醒目了。
楚剑功等人早拉住了马,稳在路旁,等着这车队的到来。
车队到了跟前,第二辆骡车上的青年从盐堆上站了起来,大叫:停住了,前后都停住了。看来他是为的。自有镖师前后奔忙,让车队停了下来。不一会,车队众人停下,也不见众人交头接耳,也不见吃饭喝水,车夫脚夫趟子手,都站在自己的车辆旁,听着号令。看来,如果事情稍有不对,人人都会从车底抽出刀来拼命。
楚剑功心下赞叹,这一路盐枭,却是比清兵绿营要严整多了,正思量间,就听见车队中那为的青年叫道:呔,你们这同伴,莫不是生了什么病?怎么头都枯了。若是瘟疫,便须避着人多的地方。
握没油病,握是偶罗巴人,和重国人不易样。杰肯斯凯听得明白,便自顾自分辨起来。
什么什么,你说的是哪里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小兄弟,我这同伴是外国人,长得和清国人不一样,没有得瘟疫。
那青年尚未说话,边上一条大汉当即骂了起来:这小兄弟,哪里是你叫的。
张兴培见状,又回想了江湖上的传闻,眼前人物是谁心里大致有数了,便跳下马来,走上几步,拱手道:尊驾请了,在下蔡李佛张兴培,不知尊驾可是湖北哥老会和利堂的少君贺明辉?
那青年听了这话,赶紧从车上跳下来:不敢当,在下正是贺明辉。我这车队,打的是和利堂的旗号,可不知道您家从哪里看出我是贺明辉?
贺少君年方15岁时,就怀揣两把菜刀,刀劈恩施恶霸,血书‘恶有恶报’于墙壁之上。为和利堂的老香主唐博易赏识,收为弟子。这些旧闻,早已轰动江湖,再算算年纪,便**不离十了。
您家真是见识广博,原来是蔡李佛门下,我自幼也习的少林拳法,说来还与您家是一路。气氛当即就和缓了。
贺明辉从盐车边走过来,张师兄,幸会幸会,您这几位朋友,还没有请教。
楚剑功等人也下马走了过来,张兴培道:这位楚先生,是我的东主,这几个,是我蔡李佛的师弟。说话间,几个少年都上前见了礼。
轮到杰肯斯凯,倒不知道怎么说了。楚剑功道:兄弟在文馆谋些职事,这位洋先生,是在文馆帮着看外国话的。
原来是读书人啊,失礼失礼。贺明辉说,兄弟急着赶路,不然,少不得请楚先生、张师兄,还有各位师弟和这位洋先生喝一杯。
各人拱手,说些客气话,贺明辉最后说:兄弟对读书人,一向是仰慕的,楚先生几时路过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