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老头”放下口中叼着的烟,接过收据,眯着眼睛看了看,振振有辞地回答:“高科技推广费呗。”
“你们推广了什么高科技?”
“咳!小伙子,你是对门开缝纫店的,那你的缝纫店的各种设备不就是高……高科技产品吗?科技产品——科技推广站二者之间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这个……咹……关系……哈哈哈。”
“那是你们推广的吗?”
“哈——这个……我刚才说过,和我们应该有一定的关系。”
“我着实瞧不出这层关系所在,更瞧不出‘高’在何处。我认为,既然你们负责推广科技,那就得出资相助才有理。”
“吓!小伙子,这是什么话?我们出钱?你真想得出!”
“请你给一个合理的解释吧。”曲羽在他面前猛地坐下。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对方忽然大声地脱口而出,猛地站起,一掌拍在桌上,完全是找到了杀手锏的架式。假如曲羽再纠缠,那就是改革开放总设计师的著名论断过不去。曲羽顿时忍无可忍,顺手给对方一耳光:“闭上你的嘴,少想歪主意,胆敢再来,让你爬着走。”随即他扬长而去。对方被吓住了,傻愣愣地摸着脸,望着他离开。
他这一耳光,在乡政府里打出了他的名声,对方第二天就知道了他是“身揣数百万”回乡的曲羽,只得忍气吞声,加之收费师出无名,没再敢上门相扰。接下来,各种收费也悄悄地收敛了,最后只剩下四五种。
乡里要召开外出创业回乡青年座谈会,乡长亲自上门邀请曲羽参加。乡长是位矮胖个子,也姓曲,和曲羽同辈份,年龄只大两岁,以前还是同校校友。一见面,他就兄弟长、兄弟短地问候不停,总是“几年不见,发福了,发达了”,“让人刮目相看了”等等。言语之间,盛情难却,曲羽隐约感到此会大有深意,还是不得不参加了。
座谈会安排在乡场上一家最好的餐馆,参加座谈会的不过十余人而已,除了四位领导,其余就是乡里的“外出创业青年代表”,曲羽全不认识。宴会刚开始,又来了几位衣着朴素、戴着眼镜的人,其中一人正是曲羽当年的班主任老师。经乡长介绍,曲羽才知道班主任老师已是乡中心校的副校长,另外几名分别是中学的教师和校长、领导。曲羽忙向老师问候,班主任老师连连称赞他,拉着他的手,表示有他这样的学生,将荣耀终生。接着,他和中学的校长就抢在乡长等领导之前起身向七八位回乡青年代表敬酒:“敬一杯来自穷教师的酒”、“对大家看得起穷教师表示感谢”,他们满口不离穷字,几位乡领导也趁机表示:“有年青一代在场,再穷也穷不了。”曲羽明白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要到会人员捐款的宴会。果然几杯酒过后,乡长就讲起了正在筹建的乡中心小学的教学楼和中学教学楼除了上面的补助金外,自筹资金部分还差三十五万款项的事,班主任教师企盼的眼光只落到自己亲爱的学生身上,曲羽感到无力承受,势知难避过这一劫。经过几年的跌碰,他已对人民币看淡了,乡长话刚落,他就决定将两张银行卡上所有的余款二十几万全数捐出。他不想再和众人周旋,立即表明了捐款意图,随后每人敬一杯酒,找个理由匆匆离开。乡长和班主任老师惊喜之余,挽留不及,一路说着感谢的话,几乎要把他比作救世主,他们把他送到了缝纫店外,才转回去。
云婕很奇怪他居然和乡里领导们有了来往,曲羽把座谈会的事告诉她,云婕默然不语,许久不无责怪地说:“你可真慷慨。”
“话已出口,曲羽总不能出尔反尔吧?以后咱们小心得了。”
“小心?未失于盗贼,反失于宴席!”
“也没有什么,当年曲羽两手空空出去,今天为止并未两手空空,没有亏啊。何况,它本就不属于曲羽的。”
“以后呢,总得给孩子留着点吧?”
“还长远着呢,不急,孩子由他自己去创造吧。或者,以后若能给孩子一种平和的、让他感到幸福的生存观念,也就等于给他一大笔财富了。”
“幸好,我处理房屋的那点收入还没到,否则你会让一切都完了的。”云婕说。她也没反对曲羽的话。
“那么,以后由你执掌经济得了,行吗?”曲羽说着,搂搂她的腰,做了个挑逗式的帏内动作,算是为自己的独断专行道歉。云婕没好气地报之一笑,算了。
事后,曲羽得知,座谈会上,就数他捐得最多,其余七八人认捐的数额仅相当于他个人捐款数目的三分之一而已。不过,乡里没打算亏待他,乡长又亲自登门,说捐款要举办个上规模的仪式,否则不合情理,并且约了电视台的记者届时要采访他。曲羽一听,头都大了,忙忙的坚决回绝,校长只好作罢。他双说准备请曲羽担任乡中心小学的名誉校长,这事他已经同乡党委讨论过了,一致同意的,希望曲羽不要推辞。曲羽笑了笑,觉得再难推却这个与普渡难兄难弟的穷乡镇的领导的这点好心,欣然接受了此官衔。不久,曲羽利用余下的两间门面屋子开办一个茶馆。
曲羽和云婕、孩子、父母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