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时间,我时刻都生活在不安中,日日在苦思人生的突破。如何实现我的目标?从当兵和从文开始,我已经失败过几次,被失败折腾得近乎恐惧。如今我每每做事,刚开始就想到失败。好多次梦里,我总感到人生已经失败了,却无力改变这趋势,只好眼睁睁看着不幸的结果残酷的来临。有时我不得不故作狂言为自己鼓气,给自己添信心。”
蒋小枫忽然发现了另一个曲羽,既紧张又感动。他虽然没能经历过有价值的、可以留下深刻印痕的人生挫折,但对失败二字有特别的感觉,体验很深,这是他的气质类型所决定的。平时,遇到了麻烦,根本谈不上严格意义上的失败,他都有一套排遣的办法,比如自认不如人,或找客观原因把责任外卸。他很清楚这种心态有时会严重影响人的健康,从曲羽的话中,他听出他难以改变的心境,很不利于他创业,他想告诉他,又怕给他造成打击。他郑重地向朋友表示:成功的路上有很多坎坷,他帮不上什么,但愿意成为朋友受挫时的倾述对象。曲羽谢过他的好意,说;“兄长已经为我们家里打开了一线希望,有了他,我们的家庭就不会被淹没,这为我减轻了不压力,非到不得已时,曲羽我不想去麻烦他。”
“我敬重你兄弟两人。”蒋小枫感动地抓着曲羽的手说。
曲羽说话的时候,眼睛不时瞧瞧旁边处王老太的居所——自己的租住处。蒋小枫若有所悟地说:“也许你现在很希望自己的家人也能至少尽快住上如此漂亮的房子,对吗?以前我也有过类似的理想,可如此简单的理想对我来说,实现起来也难,简直难得无从下手。甚于上青天……后来,不知不觉就淡化了。”
曲羽心中刚飘过的一个概念迅速被蒋小枫猜中。他有些吃惊,还是点点头承认。接着他对朋友说;“你啊,‘不知不觉’四个字,就充分表明了你有很大的弱点:懒散、畏怯。改吧,一定得改正。”
蒋小枫改不了的,每天他只有几个小时生活在现实中,其余时间都生活在幻想里,甚至陶醉在这种世界里不愿主动走出来。他在臆想的国度里畅游,自立为王,或自封为女孩们的保护神,甚至无所不能的、有特异功能的侠客,在********乃至全世界救苦救难,替天行道,唯独不知道如何去主动创造生活。他想当英雄,在大街上遇到明目张胆的抢劫,气得咬牙切齿却不敢去维持正义,事后又迫不及待地想出许多惨绝人寰的酷刑在心里惩治罪犯,三五日后,又若无其事了。他是一个典型的青春梦虫,有时也在树立远大理想,比如看了一部乡村教师扎根深山电视剧,就想当名出色的老师;看到某人为人民利益鞠躬尽瘁而逝去的报道,又激动得想步其后尘,天天做崇高的事把自己的累得陪其一道死……理想总是在还没成形的时候就烟云散,或者象鸡蛋一样,一碰到坚硬的现实,就立即碎掉了。他也渴望自己成为别人关注的中心,自从和曲羽结识后,从曲羽的言论中反观自己,感到自己过得很苟且,很难受,不久又想到这并不等于生命的消亡,也就基本释然了。他秉性柔弱,从心底需要一个强有力的,能够支配他的人为他的命运作主。他父亲去逝多年,母亲上懵懵懂懂的,久病缠身的人,能够为他提供的庇护庇护感有限,所以她把他托付给贺总的,但蒋小枫对贺总有些莫名其妙的畏惧,敬而远之。上帝给他送来了朋友曲羽,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的安全感增强了,几乎要和曲羽形影不离,逐渐地,曲羽对他他感到有些厌倦,蒋小枫很快觉察了,不知该怎办。曲羽很想和他疏远一些,但一旦他遇到难以决断的事,又身不由已地帮助他,都市对曲羽而言,也是不熟悉的,需要蒋小枫的不时指点。久之,蒋小枫三两日和他没见着,他反而感到不自在。
星期三上午,蒋小枫遇到了人生以来最大的一次挫折,他的母亲因为久病虚弱又突发心脏病,刚被送进医院就离开了人世,蒋小枫顷刻间失去了唯一的亲人,精神几乎崩溃了。在医院里,他长时间地缩在长椅上,缩成一团,时而大哭,时而抽泣,身子老在发抖,亲友们将他母亲的遗体送上灵车,这位十七岁的少年惊恐过度,当即昏迷不醒,结果没去火葬场,被留在医院里治疗。第二天他恍恍惚惚地从医院里出来,没有回家,也没和谁留下联系电话,整整两天,谁也没见到他,他竟在人民路中段广场的石椅上睡了两夜。幸好曲羽无意中从那儿路过偶然发现了他,把他叫醒,说:“回去吧。”
蒋小枫一把抓住曲羽,急促地说:“朋友,我不敢回家,我怕,怕,我怕见到母亲留下的痕迹。”
“你可以去贺总家吧。”
“……”
“如果你愿意,暂时和我住在一起也行。”曲羽说。蒋小枫感激地答应了。
接下来的几天,蒋小枫都和曲羽住在一起。夜里,他紧紧抱着曲羽,如同在大海中抓住漂木一样牢,有时还在梦中惊醒,曲羽的安慰收效甚微。两周以后,他的情绪才逐渐稳定下来,他苦苦央求曲羽放弃出租房,搬去和他同住,曲羽想而又想,答应了,打算月底搬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蒋小枫更加沉默寡言。早上,从床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