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一直都知道萧离为能跳擅跑,总觉得这世上的人大抵分为两类,有些人就是天生有运动细胞,而她是另外的一群人,生来就跑不快跳不高。华夏家住的那栋楼紧邻着附小的操场,她偶尔赖床晚起的早晨都能听见妈妈指着窗外说:“你看你的同学萧离为已经在晨跑了。”
终于,因着一时的头昏脑热而随便定下的口头邀定,她也在烈阳斜照的暑期清晨,在她本来该沉醉甘梦的时候,站在了操场边歪着头想心事。因为这点缘故,她隐约理解了爸爸很早前教育她说的,世上没有不靠努力白得来的骄傲。
华夏深呼吸了好几次,左右挑剔了起跑位置,努力记下了坐标以便到时候准确判断自己确实跑完一圈。刚刚迈开腿上路就被萧离为毫不客气的揪着辫子拽了过去。华夏瞪着眼睛插着腰:“你干什么啊。”
萧离为一本正经的问:“你热身了么?”
华夏说:“我都从我家走过来了怎么还能没热身啊。”
萧离为很是负责任的摇头:“不算。”俨然权威状。
华夏觉得萧离为就是在跟她找碴,不自觉把音调抬高了八度:“那你说怎么才叫算!”
萧离为挠着耳朵“切”了一声,“跟我学。”然后很像那么回事的把头腰腿脚都舒活了一遍,转身冲着愣在一边的华夏说:“跟着我做啊。”
华夏有些怏怏,照虎画猫的学着做。天实在是有些闷热,热身运动结束之后正式跑步开始之前,华夏的背心就已经汗透,站在萧离为身后不断的埋怨:“都怪你,出什么夭蛾子,现在全身都是汗,怎么跑。”
萧离为却不理解,他早就一身大汗了,出了一身汗甭提有舒服了,不明白华夏是在抱怨什么,为什么出了汗就不能跑步了。他想了想说:“是怪你自己起得晚,你要是比太阳早起来就不会出汗了。”
华夏觉得萧离为的话既挑衅又有道理。于是从第二天开始,晨跑之外萧离为的另一项乐趣便是跟华夏比谁到得更早。当他们的报到时间早到一定境界的时候新的伙伴就出现了,隔壁班的廖凯。萧离为也终于知道了比自己勤劳的人随处都是。多了一个人以后,别扭的矛盾变成了别扭的平衡,结成了团伙就会有固定的聚首时间,所以整个暑假三个人都在一起跑步。开始时也不是多么友好的,有一天华夏到操场的时候远远就看见萧离为和廖凯在赛跑,廖凯快得像是脚下踩了风火轮,可是她觉得萧离为跑得更快,明明形势焦灼不分上下,她却在心里坚持认定。
远远的看着,都能看到萧离为脸上清晰的坚毅的表情,那是一种她没见过的状态,她猜那大概就算做是老师说的斗志吧。后来,萧离为跑赢了,廖凯却摔倒了,华夏赶紧跑过去把他拉起来,严厉的指责离为:“你是要干什么!”萧离为不服气的说:“我能干什么,我不就跑步么!”华夏撇嘴。廖凯摆摆手说:“我没事,杂草绊的。”华夏才沉默,弯下腰关心的问左问右。萧离为站在一旁也是撇嘴。后来的日子多半是离为在前面领跑后面紧随着廖凯,华夏一脸苦楚的隔了长距离跟着颠,等萧离为跑得欢欣了,人性大发放慢脚步,她再努力跟上去,如此循环往复。操场上的活力如同夏季无边一般仿佛是没有了尽头。
暑假过去后又是紧张的学期,考试,排名,排名,考试,寒假,紧接着又是开学。然后就是四年级的暑假。华夏回忆起童年能记起的仿佛都是暑假,都是那么个燥热的天气以及那么许些清凉的过往。
四年级的暑假,她仍旧和萧离为约好了一起晨跑,大家都住在一个附属大院里,自然他们的重合部分不止是早晨那点时间,每天晚饭过后满大院蔓延到大学校园都是散步加遛小孩的人。华夏和萧离为常常与一群同龄孩子一起在路边玩迈大步,警察抓小偷以及万年不朽的藏猫猫。华夏不是玩中高手,离为是,但华夏好胜心重,所以每次手心手背分组的时候她都在心里默念着千万要跟萧离为在一组啊,千万千万。哪怕是和离为一起做了被人抓的小偷,他们都能躲过千军万马的追击成功的到达拍鼓的地方,不牺牲一丝一毫。可是轮到玩藏猫猫时就不行了,她就及时换了台词在心中默念,千万不要做鬼啊,千万千万。
如果不幸是萧离为做鬼的话她就只能在心里暗骂了,因为无论她藏得如何遥远如何隐秘,离为都能把她找出来,让她继任。她每每恨得牙痒痒,不甘心的问:“萧离为,你为什么就不能先把别人找出来。”离为每次都摆着一张与我无关的无辜面孔说:“谁叫你最好找呢。”华夏不相信她是最好找的那一个,她每次都躲得远远的,而萧离为好像就喜欢舍近求远,对于游戏规则没有这一项不准她也无可奈何。比如现在,她知道数过一百之后,再数个六七十下萧离为就会笑嘻嘻的出现到她面前了。她很多次都坏心眼的想着,等哪次再玩躲猫猫再是萧离为做鬼,她就干脆跑回家里去,看他怎么找。可是她也只是理论上的坏心眼,每次还不是可怜兮兮的等着实践上的坏心眼把她捉出来。果然三分钟不到,萧离为就出现了,完全没有悬念。这一次不等华夏开口问,他便耸耸肩说:“你怎么总要躲得这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