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队在大厅的一侧奏着曲子,夜空中的音乐悠扬而缠绵,上空的彩灯在彩带边闪烁着,照着下面蒙蒙憧憧的人影。谈话声,笑声,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大厅尽头是一个离地面两级台阶的平台,后面竖着一个高三米左右的海蓝色背景板,上面画着醒目的塔尖形标志,右侧的斜体黑体字写着:何华王纪集团、罗陈李黄律师事务所新年联谊会。
这个大厅估计有400多平米,乐队旁边贴着墙壁是一排长桌,足有二十多米长,上面摆满了各种饮料和食品,中间的场地空着,大厅的另外一边环绕了两圈小圆桌,每一张都坐满了人。侍者忙碌地进出,一箱箱的啤酒、饮料运进来,一箱箱的空瓶、盘子运出去。
林清坐在靠近角落的一张桌子边,身边摆着一瓶小瓶青岛啤酒,里面几乎要空了。坐在前排的主要是何华王纪集团的人,还有事务所的资深律师们,那里位置好,服务员招待得也勤快,像他这个位置就比较尴尬,想叫服务员拿瓶啤酒都难。
林清对这一切毫无反应,他在发呆。打下午从何柏雄的办公室出来,他就处于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被带到何华王纪集团的老总何柏雄面前,他给了自己一个重要案件。也是在几个小时之前,他的委托人出现在门口:一个年轻的女子。
而她,竟然是他前女友。
“我打算去日本留学,所以,我们分手吧。”
在那个下午,在那间教室里,王琳曾经这样对自己说。
那种深深刺痛的感觉,至今难忘。在何柏雄面前,林清的惊诧持续了五六秒的时间,立刻恢复了正常。他例行公事的和王琳点头,仿佛第一次见到她一般。王琳的脸上充满了惊愕,而他的表现似乎给了她提示,她也很快恢复了正常,两个人都似乎有些刻意的相互握手寒暄。由于一会儿还要过问晚上年会的事情,何柏雄和罗安山只是让他们见了个面,让他们事后自己联络,林清也借此点点头,离开了。
真是恍如一梦,他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与她见面了。一年多不见,似乎一切都变得有点陌生,她的脸,她的笑,她的家庭,还有她的身份……在林清的印象里,王琳的家境并不富裕,他也知道她来自单亲家庭。恋爱的时候,他还曾经动过念头,要努力打拼,让她过上富足的日子。时光如水,再度重逢的时候,自己仍然是一文不名,而她,却可能成为亿万富婆。
世界上最令男人痛苦的事是什么?是你和前女友见面,而且发现你活得比她差,——这意味着,离开你,她有了更好的生活。
她现在就坐在靠近舞台的桌子上,和一些何华王纪集团的高层坐在一起。林清不愿往那个方向看,也害怕与她的目光相遇,偶尔几次忍不住看过去,她都是在与其他的人交谈。
桌子之间的距离,很远。
林清握着啤酒瓶,把里面的最后一点啤酒倒进嘴里。可怜的家伙,坐在这个位置,想再拿瓶啤酒都不容易。
“接一下!”一个人费力的贴着墙挤过来,他的手里居然拎着两箱啤酒,“我来招呼你们!”
这人也太狠了,居然把箱子端来了,还是两箱。林清认出他是坐在本桌的一个何华王纪集团操作部员工,叫邓华德。一般人听到这个名字都会想起篮球场,他却长得瘦瘦的,林清对他的印象就是这人爱笑,会侃,会活跃气氛。果然,两三张桌子都欢呼起来,过来瓜分啤酒。林清伸手抓了两瓶,他从没这么对嘴喝过啤酒,不知这是不是中产阶级的习惯?
“咦,看啊,看到台上那个没有?她是苏州分公司的总秘,来公司两年,就两套房子,还开了辆MINI COOPER。女人啊,还是比较容易成功啊!”邓华德拿着一瓶啤酒,低声说。
“没听说吗?销售部的人管苏州分公司叫‘后宫’,管她叫‘贵妃’……”
几个男人一起咂吧着嘴。林清往台上望去,看到一个女孩子正在唱歌,她身材高挑,相貌相当甜美,她的声音很好听,唱得是日语歌夹杂英语。她长得真漂亮啊,后宫,贵妃?在这种物质社会里,人前光鲜亮丽的美女背后会是怎样,难以猜到。
“I’m just a woman fall in love……”
林清的心里酸酸的,王琳是学日语的,当初为了讨她的欢心,他曾经学了一大堆日语词汇,一见到她就大讲日本词,比如早上好不叫早上好,要叫“哦哈呦——”,再见时不说拜拜,要说“加奈……”他还曾经一个词一个词的把几首日本歌用中文标出来,学着唱,至今他还能唱几首日本歌唬人,比如五轮真弓的《恋人》,他就一本正经的唱道:
“靠一笔豆油——扫哇你带——考奥艾露瓦塔西诺——扫报一带有……”
那时的王琳听了,兴奋得不得了,感动得不得了。她知道,虽然不标准,但是他是花了很大的心思来讨她的欢心。实际上林清会唱的外文歌种类很多,他当年一向以才子自居,只不过这一年下来,他的那点心情早就被生活磨得干干净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