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万双眼睛无比热切地看着巫野。
巫野懵了,手心一个劲儿出汗。
他知道自己身为云秦部族的第一任族长,是不折不扣的老祖宗,这会儿肯定要说些什么。
这两天他也搜肠刮肚,把记忆当中的豪言壮语都捋了一遍,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啥“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反正只要够慷慨激昂,够热血沸腾的就全都凑上去,也整出了一篇演讲稿。
本来都背得滚瓜烂熟,可是被上万双眼睛这么一扫,他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
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和在众目睽睽之下斩杀齐公子,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他只觉得浑身燥热,舌头打结,酝酿了半天才找到一丝感觉。
就在这时候,远远的,一支新的队伍出现了。
“是大海他们!”
赢春花一眼就认出来,是牛头城寨留在武威国境内的最后一批探子,是负责接应虎贲士老兵的。
“大海,怎么只有你们几个,老爷子们呢?”
赢春花第一个迎了上去,迫不及待地问。
大海苦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摸出了一卷血染的白绸。
赢春花目不转睛地看完,脸色变得一片惨白,失魂落魄地走上红土台,将白绸塞到了巫野手中。
这是一封绝命书,是用所有老兵的鲜血写成的。
这些虎贲士老兵曾经对天发誓,有生之年。他们绝不再动刀动枪,否则宁愿万劫不复,永不超生。
可是最后,他们还是违背了誓言,挥舞着刀枪,和武威国一起,冲向死亡。
“武威国。真的被灭了,连同所有虎贲士老兵一起……”
巫野的心情非常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劝赢春花。
这个世界上。最令人伤感的不是西子捧心,而是一个平常看着比张飞还横的母夜叉突然泪流满面,无语凝噎。
这副场面任谁见了。都要陪她大哭一场!
“春花……”
“我,我没事。”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报仇的!”
“我,我真的没事,呜呜,呜呜呜呜!”
“哭吧,不丢人,咱们这是正儿八经的国仇家恨,整个云秦部族都在后面支持咱呢,总有一天。咱会把天晋国,还有什么流云剑宗,什么通天剑宗,什么狗屁宗派,统统铲平的!”
“我。我没哭,谁,谁说我哭了?我,我在唱歌,唱歌!”
“唱歌?”
“对,唱歌!岂……呜呜……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赢春花泪流满面。用破锣般的公鸭嗓断断续续地唱了起来,巫野听得直皱眉头,心说妹子你还不如大哭一场,你唱得这也太瘆人了!
不过他知道赢春花性格要强,脾气比男人还火爆,即使是听到了父亲战死沙场的消息,都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出声来,只能用歌声来宣泄心中的苦闷!
再说这首歌选得也挺应景的,巫野估摸着比他七拼八凑的演讲稿要好得多,干脆也扯开嗓门唱了起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他们两个这一唱,台下的几千名老兵都忍不住了。
这些老兵本来就是唱着“岂曰无衣”的战歌走向荒原的,在这么慷慨激昂的气氛之下,只要有人稍微哼哼一句,旁边人马上就会接下去唱!
荒原人一开始还不知道他们在唱什么,可是这首《岂曰无衣》语句通俗,朗朗上口,只要稍微听上两边就很难忘记。
哪怕荒原人还懵懵懂懂,没有完全弄明白意思,却是被歌声蕴含的激情感染,也跟着吼叫起来。
一时间,整片荒原上都回荡起了山呼海啸一般的歌声!
赢春花一开始还憋着嗓子唱,可是大家的歌声很快就把她给淹没了,所有人都面红耳赤,声嘶力竭,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在歌声的刺激之下,赢春花只觉得脑域深处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渐渐调动起来,鼓舞着她越唱越嘹亮,越唱越高亢,借着声音将体内的力量统统发泄出来!
她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声音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从一万人的大合唱中脱颖而出,甚至有渐渐压倒其余所有人的迹象!
她也压根儿不知道,随着她的歌声,所有赢氏子弟周身都开始缭绕起一道淡淡的王霸之气,几百道王霸之气都凝聚在半空之中,汇聚成了一个大大的漩涡。
而她,正好处在漩涡中心!
“这,这是什么力量!”
巫野吓得目瞪口呆。
赢氏子弟身上的王霸之气竟然和赢春花的身体产生了共鸣,被赢春花吸了过去?
就连他体内,都逸散出了一道微不足道的王霸之气,这道原本属于王彪的王霸之气,在歌声的刺激下,也朝赢春花飞去!
巫野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离谱的王霸之气漩涡,这道漩涡中凝聚的王霸之气,简直比萧菡和方炎的王霸之气加起来,都要强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