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凉城外,黑水河边,夜风甚大,河面上浊浪翻滚,激流动荡,早已没有船只来往,只有远处的小渔村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灯火。
白易卓立于河畔一片崛起的乱石堆上,心潮也像是河水一样躁动。.
这还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脱离西秦侯白崇虎为他划下的道路,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做一件事。
西秦侯白崇虎以军法治家,西秦侯府上下近千口人,就是一支法度森严的军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谁敢逾越半分,轻则鞭挞,重则直接斩杀!
从小到大,白易已经亲眼看到过两个哥哥因为坏了府里的规矩,被父亲大人强迫他们自尽,半点父子情面都不讲。
这也难怪,西秦侯白崇虎一共生下了上百个后代,除了三位夫人生下的八个孩子之外,其余人不过都是他的工具,和他帐下的小兵是一样的。
这些“工具”,经过严苛的培养之后,有的为白家打理庄园,有的为白家起草文书,有的为白家打造兵器,只有极少数幸运儿有资格修炼武技,为白家冲锋陷阵。
白易这件“工具”的职责,就是为白家算账,充当一个账房先生,这是西秦侯白崇虎亲自为他选择的道路。
可他却不甘心以一个账房先生的身份,浑浑噩噩地度过此生!
武威国最重视武力,只有强横的武者才能得到尊重,就连文人的地位当很低下,更何况连文人都不如的账房先生?
如果他只会算账,母亲的血海深仇又要如何算呢?
白易的母亲原本只是西秦侯府里的一介婢女,容貌也并不十分出色,有一回西秦侯白崇虎喝得酩酊大醉,将她当成了旁人,春风一度,生下了白易。
虽然添了一个子嗣,却并不能改变白易母亲的命运,反而因为这个孩子,遭到了其他婢女的嫉恨,矛盾日积月累,这些婢女便联合起来暗害白易的母亲,传了不少风言风语到府中最严苛的赵夫人耳中,说白易的母亲不守妇道,勾搭府中的小厮,乱了规矩。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赵夫人随便寻了个错处,赏了白易的母亲一顿家法,母亲回去之后在草席上躺了半个月就死了,他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甚至连母亲如何死的都不知道,这一切还是后来慢慢打听出来的。
“赵夫人……”
一想到此事,白易的脸上又泛出一抹诡异的妖光,两个瞳孔再度变成了两道竖线,就连犬齿都变得尖锐不少。
白易并没有察觉自身异样,只是暗自沉吟着,害死母亲的并不是赵夫人一个,还有西秦侯府那么多心肠歹毒的婢女,更少不了西秦侯白崇虎!
赵夫人对母亲执行家法时,白崇虎也是在场的,却是半句话都不说,只是冷冷看着——明明这时候只要他动一下嘴皮子,就能救下母亲一条性命,可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甚至事后都不知道帮母亲找个大夫,这一切,只因那赵夫人是武威国三大家族之一,赵家的大小姐!
母亲怎么说也曾经和他同床共枕,也辛辛苦苦地十月怀胎,为他生下一个儿子,他如何能这般铁石心肠!
想要帮母亲报仇,这赵家,白家,哪一家都跑不了,西秦侯白崇虎,更是要为他的冷漠付出代价!
想到这里,白易不由苦笑起来。
他今年十七岁,已经过了最佳的练武时机,怀里揣着的也只是一本无人问津的破烂残卷,就算被他练成个半吊子,又有什么资格和白崇虎这个武威柱石斗?
就在这时,白易脑子里忽然蹦出来一个古怪的念头:
“想办法打开武威国的城关,将荒原上的强横妖兽都引入武威国,借助妖兽的力量,毁掉白家,杀死西秦侯白崇虎!”
白易被这个大逆不道的念头吓了一跳,立刻摇头,心说这么残忍的手段,不知要害死多少无辜百姓,绝非君子所为!
可是这个念头却像是阴魂不散的幽灵,在他的脑海深处不紧不慢地游荡着,放出爪牙,深深扎进了他的识海,无论怎么驱赶都驱赶不走。
白易眼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一幕景象——在铺天盖地的妖兽大潮帮助之下,他终于毁掉了白家,亦将西秦侯白崇虎狠狠踩在脚下,昔日高高在上,战无不胜的白崇虎,被他踩得就像是一条耷拉着舌头的老狗……
白易艰难地喘息着,用刺骨的河水洗了一把脸,拼命将这个泯灭人性的念头抛在脑后。
他从怀里取出了《古法秘传铁头功》残卷。
虽然只是一本破破烂烂的残卷,却是完全属于自己的第一本功法,还是花了他偷偷积攒三年的银刀钱才买来的,当然要细心揣摩。
“怎么破了?”
白易皱着眉头,轻轻摩挲着铁头功残卷的封皮。
封皮是用三四层小羊皮鞣制打造,原本极其柔韧,可是在风吹雨淋,太阳暴晒之下,粘合在一起的两层小羊皮之间,居然露出了一道缝隙。
白易随意扫了一眼,忽然发现缝隙中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
如果在白天,或者在灯光照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