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很轻,月光很柔,笼罩在相府上空的气流却忽然间变得沉重起来。
过了许久,诸葛无为才好似个活物一般动了动,转动轮椅调转方向。
清风见他转身,立即站了起来,有些局促地立在回廊里,面色变了几变。
斜眼往清风的方向扫了一眼,诸葛无为默不作声的自个儿推着轮椅来到院中的木兰树下。闻着熟悉的花香,他周身萦绕着的沉凉气息慢慢淡化,并最终散去。
他原本是个很冷淡的人,周遭的事物于他而言不过只是装饰,直到遇上云惊华,这些东西才渐渐有了属于它们的鲜活和灵动。
不知不觉间,他喜欢上了院子里的这棵木兰树,在云惊华不在的时候,只要在这棵树下,他总能找到一种莫名的心安。
过了须臾,他手一扬,一道掌风掠过头顶的花枝,下一瞬一朵木兰花稳稳地落在他的手掌心里。
月影疏斜,花枝重叠,朦胧的月光透过花枝打在他掌中的木兰花上,些许冷艳,些许孤凉,他望着那花,眸色渐渐暗了下来。
惊华,你现在究竟在哪里,可是安好?你有没有一刻曾想过我?我在你心里,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是如这些花曾经在我心里那般无足轻重,抑或如这些花现在在我心中那般举足轻重?
清风一直立在原地,视线始终锁着他的方向,见他眉目低垂,整张脸沉浸在树下的暗影里,看不清脸上神情,周身的气息混杂难辨,清风的脚动了动,想要上前请罪,却是怎么也迈不出那第一步。
主子是想白姑娘了吧?白姑娘她当真……
想着自己在无意间铸下的无法挽回的大错,清风心里忽然生出浓烈的愧疚感来,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敛眸,在心底挣扎片刻,清风最终下定决心抬起头来,准备迈步上前承认自己的错误。虽然已经接受过处罚,但与他所犯下的错误相比,他觉得他受到的惩罚太轻了,他的主子就是将他处死也不为过。
只是,他才刚迈出第一步,诸葛无为却似是觉察到他的内心挣扎一般,清冷的声音随着夜风飘了过来。“你下去吧,让管家替你安排一间厢房,再让他拿些上好的金疮药给你。
至于这次的事,念在你并不知情,而且你已经得到教训,便这么算了,不过,我希望从今往后你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不要再听信苏暮色的任何话,若再有下次,便不只是让你吃点苦头那般简单了。”
清风心里一惊停了下来,面上划过讶色。刀削般的薄唇紧抿着,眸里的光变了几变,他最终收回脚对着诸葛无为的方向恭敬地躬了个身,然后忍着身上的痛脚步飞快地离开了清风苑。
======
翌日清早,邺城南门刚打开一条只容得下一人通过的门缝时,一阵诡异的风忽然从开门的两个守卫之间凶猛刮过,掀起他们身上的铠甲一阵“噼啪”作响,头上的军帽都歪到了一边。
之所以说诡异,是因为方才那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好像看见那阵风是有颜色的,还是妖异的火红色,像极了传说中的鬼影。
莫非这大清早的就闹起鬼来了?有鬼怪进城?两个不怎么清醒的守卫想到这里齐齐一哆嗦,霎时清醒了过来。
僵着脖子扭头,两人互看一眼,随即战战兢兢地回头看往身后冷清的街道,只看见一道如火的身影以诡异的速度奔远,眨眼间便消失在某一转角,消失在清晨灰蓝色的光线里。
“咕隆”一声,两人齐齐咽了口唾沫,方才提起的心这才慢慢落回了实处,心里暗道不是鬼怪就好,那人的速度虽快,但怎么看也是个活生生的人。
两人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继续开门,迎接着属于他们的平凡又无聊的一天。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过后,那道红色“鬼影”飘落在相府的院子里,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横冲直撞,很快穿梭来到清风苑,一撩衣袍潇洒地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了下来。
“诸葛老弟!”红色“鬼影”薄唇轻掀,悦耳沉厚的嗓音穿透房门飞入室内,“可以起床陪为兄看日出了!”
声音乍然传来,诸葛无为眼帘一掀人立即醒了过来,而在隔壁的隔壁,青叶浑身一震霎时从床上翻身坐起,捞过一旁的衣衫快速穿戴整齐,疾步如飞般来到门前“哗”一下拉开了房门。
“姑苏公子!”青叶惊呼了一声,他本以为是他听错了,没想到居然真的是姑苏让来了。
想到姑苏让此行的目的,青叶的面上浮现欣喜,跨出房门一个跃身来到了姑苏让的跟前。
“姑苏公子,你已经制好另一颗雪莲丸了?你是来给我家主子治腿的吗?”
姑苏让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觉得如果不是为了给你家主子治腿,爷至于这么大清早的赶来吗?爷肯定像你一样在被窝里睡大头觉。
快去!爷渴了,给爷沏壶上好的茶来,最好是你家主子最爱喝的最金贵的,次的本大爷可是入不了口!”
“是是是,青叶这就去。”青叶连声应和,眨眼功夫人就消失在了姑苏让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