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牧区的习惯,先给客人上几盘大块羊肉,有烤全羊、清炖肉,也有红烧肉等,让客人们的肚子里先吃些东西,然后才正式开瓶倒酒。
一开始喝酒,在座的马上自然分成两派,明显要进行“两军对垒”,一派是从县里来的,另一派则以牧区的干部和牧民为主。主持倒酒的是牧场场长,他十分活跃,很快就把场面的气氛挑动起来,双方开始你敬我、我敬你,酒杯一直闲不下来。
当轮到一个牧民过来给吴能儿敬酒时,她马上认出来他正是前面放肆议论她的那个名叫居马尔的牧民。
于是,吴能儿用维语很严肃地对他说:“居马尔,你先自己把这杯酒喝掉,再过来给我敬酒,好吧!”
居马尔显得有些难为,但自己感觉不好意思,便说了一句:“那好吧,吴老师,对不起,这杯酒我喝。”
在居马尔正准备喝下去原本要敬吴能儿的那杯酒时,场长却不愿意。他对吴能儿说:“吴老师,居马尔确实是当地老实巴结的牧民,但他赖好也是我们牧场的一个支部副书记嘛!今天你们陪县长来牧区,他好不容易敬你一杯酒,你还不喝,反过来让他喝,这样不好吧!”
吴能儿说:“场长,喝酒没有问题,我会喝的。但是,这杯酒不一样,是他先向我道歉的酒,居马尔他不但要喝掉它,而且还要向我说一声‘对不起’呢!”
场长一听,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把居马尔叫到他跟前,两人小声嘀咕了一阵子,场长才似乎明白是什么意思。这时,县长也问他出了什么问题,场长便把前面居马尔等几个牧民当着吴能儿的面议论她,对她说了许多大不敬的话,而且也都被懂维语的吴能儿听得一清二楚,造成双方都非常尴尬,而居马尔也正想借敬酒的机会要向她表示道歉,等等经过,对孟县长大概述说了一遍。
孟县长听罢,说:“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应该道歉,也该罚酒。他们当着吴老师的面说人家的坏话,这就太不尊敬人了,还有谁,都叫来,每人罚一大碗酒!”
场长让人很快把库尔班、买买江等几个牧民叫进来,给每个人倒一茶碗酒,命令他们一口气喝下肚子,这才算是真正为吴能儿道歉了。
知道吴能儿不但绘画水平高、而且维吾尔语又讲得这么好,孟县长忍不住当着众人的面对她夸奖一番。他说:“大家都不要小看吴老师,在座的诸位,你们谁能比上她?我看谁也比不上,这当然也包括我自己,你们不相信?就说年轻吧,我们中间谁也没有她年轻;说漂亮吧,更不用提,我们都比不上她;说富裕吧,吴老师家是开玉器店的;最后说本事吧,她是学中文的高材生,文采就不用说了,而她的书法绘画水平刚才大家都亲眼见识过了;还有,她是一个汉族女孩,而维语说得比有些维族人还要好,这你们也听到了。大家说,谁能和她比?吴老师才貌双全,是咱们县上难得的人才。”
孟县长说完,在场所有的人,包括县上来的干部、牧区的牧民,对吴能儿肃然起敬。众人便也纷纷前来向她敬酒,结果发现她的酒量也非同一般,这更使众人对她佩服不已。
牧场的这顿饭从中午一直持续到半下午,孟县长才带上检查组的人乘车往回返。路上,吴能儿还是坐在何能的小车上,同车的几个人都是喝过酒的,话就自然多起来。他们无非是重复说些孟县长前面说过的话,多是奉承或敷衍吴能儿的好听言语。但是,吴能儿自己心里清楚,只有何能真心真意对她好。
几个人一路上胡侃乱聊,没多久,小车就快到达县城。这时,西边的落日正在接近地平线,阳光已经失去白日那灼人的光芒;落日照在南边的昆仑山脉上,连山顶的白雪也像晚霞一样发红;被小车抛在身后的戈壁滩还在散发着被太阳烘烤过的余热,前面出现了一排排绿色树木,县城的周围正是被这一道道人造树林所包围,才显得生机勃勃。进入林荫大道时,离县城也就不远了。
回到县城,何能先把其他人送回家,最后只剩下他和吴能儿在车里时,他对她说:“吴老师,今天孟县长在这样的场合表扬你,可以看出他对你的印象有多好。县上的干部能得到他赞扬的人可不多,这说明你很有前途。”
吴能儿谦虚道:“今天孟县长真的有些过奖了,我没有想到。”
“孟县长现在是常务副县长,在县上威信很高,提拔的呼声也不小,他的政治前途无量。所以,吴老师,有机会的话你还是要多向他汇报工作,因为你已经在他的脑子里留下深刻的印象,这一点非常重要。”
“我一个普通教师,怎么去向他汇报工作,不够资格吧!”
“哎,去和不去截然不同,这是为官之道,自古至今,都一样。组织上如果要用一个人,怎么用、何时用,在会议上都得有人为你说话呀!你要主动找机会多接触孟县长,比如谈谈你对教育上的一些好的想法,汇报你的思想状态,这都可以。”
“好的,谢谢,何局的指教胜过我读十年书。”
两人说了一阵子话,天色逐渐暗淡下来,他们才说过再见,各自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