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已经耗竭。然而,在这寂寥的华山底下,她的心里却是一片的明澈,脑海中不时浮现着段段影像,仿佛昨日种种,历历在目。
她终于记起了那个心底之人的模样,初见时,他身着一席素白的长衫,如镜中花,水中月,几乎让人以为是个幻觉。但下一秒,她就知道,他绝对不是一个幻觉,因为他的周身萦绕着素月的光辉,朦胧却让人不容忽视。
她记起了他的名字,那个雕刻在心中最深处的名字--季衡。
她想起了他,当然也记起了自己。她突然想到了父亲魔君七夜对她说的话,果然不假:“冤孽!”经历了所有,她和他还是在继续纠缠。
她记起了身为魔族公主的那一世,记起了身为追月女神陪伴着他的那一世。也记起了还没有飞升成仙的那一世,这些记忆力,都有一个人的存在,那便是季衡。
在他还是月神,她还是追月女神的时候,她总觉得他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的身影。他长身玉立,站在冰树旁,背手透过万里的云海,俯瞰着天下苍生,满目慈悲,却也寂寥如斯。久了久之,她记住了他的背影。
她为了他心疼,却也恼恨他,为何明明有她站在他的身后,他却不回头看看呢?你不回头,又如何知道,有个人如此热切地注视着你,为了你的寂寥而寂寥,为了你的难过而难过,为了你的慈悲,而慈悲。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甘愿为她坠入淤泥里,下凡了十世,他为了她杀伐,为了她满手的血污。贪嗔痴念皆破,他已经不是那个如月淡而卓雅的月神了。他为了他血染半城,为了她收复天下,却又负了天下。为了她,他视人命如草芥,却自卑如斯,不愿与她相守。为了她,他放下一生荣华、名利,背弃仁义忠孝,成了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
他为了她做尽了过往她难以想象他会做的事情,却在十世的情节过后,还要遭受这样的侮辱。
无论是不是庶出,他都是天帝的儿子,天界的大皇子。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啊?白衣翩跹,不然浊世一粒凡尘,却要入畜生道,做牛做马,圈养在棚,囫囵一生,然后被凡人宰杀吞食入腹。
她不是不明白王母的用意。自古承大位者,必乃是长子。不论如何季衡的存在就是对煦风的威胁。若季衡曾今做过畜生,必然被天界记录在案,这便是有了污点。往后,无论季衡的仙法多么的高超,拥护的仙家如何的多,他们都可以以此为质,让众仙住口。天界龙威,怎么会要一个曾经沦为畜生的帝王。
纤阿的心中如腐蚀的铁锈,寸寸侵袭。他如此待她,可曾想过她的感受。若有朝一日她记起过往种种,将是如何地锥心之痛。他好自私,只顾着自己去承担所有,一了百了,留下她一个人,即便是能够再次位列仙班又如何?她要怎生快乐?
而最可恨的却是,她终日被困在华山底下,什么都不能为了他做,也来不及阻止他的所作所为。
外面的天将大概不知,她曾经见过一次玄冥,不然她的法力,也支撑不了四百余年。
那日,她即将修为散尽,迷糊中却听闻有人叫唤。她睁开双眼,看着来人,眼前模糊地已经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只见他一身月白色的长衫。
“我料想你会来。”她说,“是否是要等我修为耗尽,你便来取我的主魂?”是她炼了女娲石铸成的镜子,才有了今天的锁魂镜,自古以来,神物使用不当,必然反噬主人。
当年,她一心为月神,却不得他所爱,反而父皇被天界所伤,魔军死伤无数,她心中怨恨难当,这才拿上古神物炼镜,她虽为魔族的公主,身份尊贵,却如何有驾驭神物的能耐,然而,锁魂镜却能自行修复,集齐天地精华灵气而成。这便是有人说,锁魂镜吸食人魂魄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