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明爬起来边拍打屁股边往前跑。他可能是跑急了,一头撞到杜芸的背上。杜芸一个扑倒扒到我的腰上。我只感到我的后背被重重地擂了一下,但我挺住了。我知道这虽然是在演戏,但不能砸台啊!连忙扛着枪站在了台得那一边,装着无事一般,又很快将红缨枪放下,右手握枪,昂着头站直。几个同学也都跌跌撞撞的挨着我一齐站好。这是我门第一次登台亮相,可不能砸啊!
我往台下瞄了一眼,好家伙!黑压压的全是人。我借着台边的灯光,看到方峰海的父亲坐在前排正中间的位置上。在仰着脸笑笑地看着我们。还有叶校长和几个老师也在前边坐着,他们望着我们笑。我竟忘了形,也冲他们点点头。这时,台下顿时爆出一阵哄笑。原来我们犯规了,作为一个演员,哪怕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兵卒,在演出中,是不允许与台下的观众有任何表情、动作的直接交流的。这是演出结束了,于红告诉我的。我听到观众的哄笑。明白自己出了个洋相,马上就板起了脸,一本正经地站得直直的。好在男主角上场了,他们唱做念打的精彩表演,使观众的兴趣很快转移到他们身上去了。也许是站久了或许是别的而原因,我看到方峰海右手握着红缨枪,左手不知什么时候叉在了腰间。俨然像是领导在站着讲话那样式。可能是他看到过他父亲做报告时是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不停地甩动着,或者做什么动作的架势吧。台下有观众“嘘”了起来。
于红在舞台对面一直瞅着我们,我们也不时地看他一下。我觉得我们就是一个个的木偶,他就是在背后提线的。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要看他的手势,这时,他伸出右手向我们示意 方峰海做手势,他右手指点,又将手掌平着向下按。方峰海也看到他的手势,方峰海就将红缨枪放在了台上,人跟着蹲了下去。
台下的观众马上大笑起来。这可比正规的吸戏曲好看多了哇!他们大概突然看到方峰海做出一个不应该做的动作,还有些滑稽可笑,就止不住大笑了。我们被笑懵了,木头木脑地看着方峰海。也很想笑,但不敢笑。大伙心里都明白。这是在台上,正在演戏啊。
我又往于红那边梭了一眼,见他跺了几下脚,又将手心向上,手掌在慢慢地往上升。
方峰海并不笨,看到于红这样比划,他就抓过红缨枪站了起来。观众们才渐渐止住了笑。
我又瞟了方峰海一眼,看得出他也为自己做错了动作而感到沮丧和不安。我揣摩,于红第一次给他做动作的意思可能是叫他将插在腰间的手放下来,而他理解错了,以为是叫他蹲下去,边趴了下去。出了不该出的丑。他有些心事沉沉地站着。戏中的几个人物正在互相指责,一个老爷在说一个小人:
“狗奴才,你好大的胆,刚才竟敢敢乱来……”
刚才我看到演小奴才的那个演员悄悄扯了一下扮演女仆的肖天娥的长长的水袖,大概这是剧中情节所要表现的吧, 没想到,方峰海竟接上了茬,他回答说:“是,老爷——刚才是小的不是……”
全场观众哗然。
我觉得奇了,方峰海这么会接着说台词呢?事先于红跟我们再三讲了,在台上是绝对不准吭声的。
那演员也是惊诧不已,他捋着挂在两耳上,用铁丝兜在下巴上长长的胡须,好一会看着扮演兵卒的方峰海不眨眼睛,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来:
“你是何人?”
“回禀老爷,小的是矿上小学的学生,第一次演兵卒,不懂规矩,做错了动作。乞望老爷恕罪。:
还真看不出来,方峰海竟有这一手,他的念白念得很有京剧的腔味, 台下笑成一遍。不少观众喊出“啊,啊……“叫声,有人还吹起了口哨。很长,很响的。
那个演员也是苦笑不得,他捻了一下那长长的胡须,指着方峰海念白道:“你这小子,简直是乱搞,下去!你这小奴才给我滚下台去——”
方峰海正好借这个机会下台阶。他扛起红缨枪跑下了台,于红也在向我们几个人招手。是示意我们也下去。我们就赶紧跑回后台。
“你是怎么搞的?”于红来到我们几个人面前,大声斥责方峰海,“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嘛,你们没有台词,不准说话,你怎么和演员对台词呢?真是乱弹琴!”
“我,我记得你的话啊,后来我刚从舞台上站起来时,看到那个演员在发问,我以为是问我,我就连忙答应了。”方峰海表情很紧张地说。
于红无奈地笑了:“看不出来,你答应的念白,还蛮像那么回事的。你以前学过戏是不?”
方峰海说:“我没学过,但我喜欢京剧。这《打鱼杀家》我看过好多遍了,以前你们在这台上排练演出时,我多次从教室跑出来,到礼堂的窗户边看你们演。台词我差不多都背熟了。可是我没听课啊,害得我考试不及格,留级。”
“啊,原来是这样……”于红说,“我一听,就觉得你不是第一次登台样的。”
我在一旁听着,似乎也明白了方峰海留级的其中一个原因。他不是不聪明,而是贪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