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进入了她的内心世界,已在她的答话“对呀”两字中得到了证实。如果她的答话是“并非如此”我就会马上见风使舵,另找她回答的原意。为了理解她,我毫无个人的成见。
珍妮:回忆我妈的一生——她虽然有很多才能——但不幸她终究成了苦命人。这世界欠她太多了。我绝不想也落得她的命运,而事实上我也没有。我的生命相当丰富——有欢乐的日子,也有悲伤的岁月。我学到了很多,而且也有很多等着我去学。但是,我实际上感受的,却已是我妈曾经感受过的。
卡尔:这好象有点戏剧性啊。你可能在恐惧地想:瞧,从前在我妈身上发生的,现在也发生在我身上了!(珍妮,正是!)也许。我也会一事无成吧!
珍妮:(停了很久)你还有更多的问题要问吗?我想,那样可以帮助你来认识我更多一点。我自己不能提问了——心里七上八下,(卡尔:唔、唔)搞得我心乱如麻了。
卡尔:你心里七上八下,所以你不知从何(珍妮:说起)也不知在哪里打住。我也不知道。你是要再谈谈你和你妈的关系,或者谈谈你的恐惧什么的。
有时候,当事人久久不发一言可能效果很好,我安心等待看看下面的结果。
首先见到的,当事人所表示的,她心想我是权威,我是医师,她要依我行事。
从我的立场谈,我既不明白表示自己要依照一般医师的规章办事,更不想作个无知的医师。简单地讲。我不想以权威人士自居,换句话说,我要她明白我理解她心中的紊乱,但也不想作任何主动的提示。
她呢,主动地完成了我的后半句话。这已表明,我们在一起寻求答案。也就是说,我们俩已站在桌子的同一边了,并不像一般医生一样,医生坐里边,而“病人”坐外边。
珍妮:我现在是,年纪越大。越想结婚,两者之间有无关系,我都一无所知,一方面,我一想到结婚生子,我就感到恐怖之极;另一方面。我又感到自己快老了。
卡尔:这是对婚姻承诺的恐惧,也是对生儿育女责任的恐惧,这些事使你的恐惧感不断增长、扩大。
珍妮:正是。其实,对承诺我并无恐惧。举例来说,对工作。对朋友,对所做的事情,我都一无所惧,只有对婚姻,我真怕的(要死)!
卡尔:因此,不能说你是个不负责的人,(珍妮:当然不是!)你对工作负责,你对朋友负责。只是对婚姻这件事,你怕的要死。
一段长时间的无言导致了珍妮对婚姻的恐惧的自述。
当事人不断地对自己感受的对象加以分析、加以区别……连当事人对自己的经验和与此经验的关系也加以分析了。在这里,珍妮很明显地承认了我的主张——她不是对一切事情不负责任,只是,对某种特定的事情怕负责任而已。
到此为止,在有关追寻认识自己这件事上,我们绝对地成了伙伴,因此我们的讲述才显得彼此互通。
珍妮:(在久久无言之后)你要往下讲吗?
卡尔:但愿我能帮你从千头万绪之中理出一点头绪来那就太好了。
珍妮:唔!(稍停)我现在真的无法想起来了,否则,我就能开出一张清单来(稍停)。我的问题可能是——对艺术有所爱好,是吗?或者,我对音乐和跳舞有所偏爱。也许我想将自己的余生投入音乐和跳舞哩!只可惜,今天的社会不让我这样做,我得符合社会的要求嘛!这并非说我有什么后悔,只是说,我若有所失,因为我真的想做点什么,只是不知道怎样去做!这是否与我刚才要表达的有关?是的,我已经老了!总是绕着圈子走,总是想走回头路。
卡尔:所以说,你在告诉我,本来你也有个人生的目标,你也真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珍妮:唉,是呀)你想献身于音乐和跳舞,只可惜社会阻碍了你那样做。本来嘛,你只想将自己整个地投入,全心全意地致力于音乐世界。
珍妮:正是如此!
在珍妮探索自我的过程中,她将自己的责任推到我身上来,我并未接受,只真实地表白了我的感受而已。
此后,她再接再厉,挑起了当事人在访谈中的主动性,那段久久的无言导致了她对婚姻观的看法,这个表述又导致了她对自我形象的肯定。她对自己还不能完全信任,但对爱好艺术这件事,她显得非常肯定而积极。
我的回应让她注意到自己的目标,而且加以正面的对待。我给当事人高举一面镜子,让他照见了自己。
经治疗程序来看,珍妮清楚地察觉到她以前没有察觉到的一些感觉,可以说她已经豁然开朗了。
珍妮:一年半以来,我所经历的都显得奇奇怪怪,然而整个情况又显得生机勃勃。有人告诉我,年纪大了,人就变得更有耐性。对别人也能容忍。其实,我对这个世界也一无所求,但在最近我感到自己出了问题,可是又不知道怎样去应付这些问题。
卡尔:你是说。一年半以来,事事都不如人意,而你又不知怎样适应——不但时刻如此,而且事事如此。(珍妮: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