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颜姑娘孤身住在大杂院,无根浮萍似得一个人,悄无声息的送走,哪来的回哪去,随她以后再攀扯上什么路人,只要不是章良就好。宝珠原以为这件事也就此了结了,还猜测过章良会有什么反应,是来找自己质问?还是心虚装作没这回事?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大张旗鼓的给捅了出来。
等到宝珠带着常氏和两个伙计一起赶到大杂院时,章良正拉扯着房东要去见官。
“你说!为什么颜姑娘好好的就不见了人影?她一个弱女子又能走到哪儿去!准是你这黑心的婆子将她拐带了!”
常氏急上前拽了章良训斥道:“你这是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盐姑娘糖姑娘的……有你什么事啊,你念书又念傻了,赶紧的跟娘回去!”
章良仍不服气,冲宝珠大声道:“陈姑娘,当初咱们上京时遇到的那对可怜母女,就是因为一时戒备才没出手相助,结果害的颜姑娘几番沦落身世凄惨,我好不容易救她出火坑,如今人又不见了,你要给颜姑娘做主啊!”
宝珠扫了眼章良没理他,吩咐两个小伙计将人夹住,一行人连拉带拽的出了大杂院,就近找了个小茶馆坐下,又让人去通知了张氏。
等到张氏赶来,听完章良叙述了一遍事情经过,也皱起了眉头。
常氏一看连忙又将章良痛骂了一番,训斥他乱管闲事,章良急得面红脖子粗,还要再争辩,被宝珠拦住,“章良,既然你是好心救人。为什么一开始要瞒着大家呢?”
章良猛的就是一怔,好半天才支吾道:“我……我是怕你误会,陈姑娘……”
宝珠笑笑:“章良。那位颜姑娘被人几次转手,你救她出来时候。帮她赎身了没有?卖身契现在何处?”
“我……我没想到这些……”章良的脸更红了。
“现在你手上没有任何契约,颜姑娘本身就是个来历不明的人,真要是去官府,追究起来,拐带人口的是你才对,要是摊上官司,咱们两家谁也甭想消停。你的功名也保不住了。”
宝珠说完,章良直擦冷汗,一旁的常氏和张氏也着了急,你一言我一句的数落起章良来。
宝珠看看天色。心想今儿一天是彻底被耽误了,叹气道:“章良,常师傅平时忙着上工,你在家没事的话,就提早将房子租好吧。换个大些的院落先搬进去收拾着,也就两个来月的时间了,省的到时候再忙乱。”
常氏本来就是心虚,数落章良给陈家母女出气,现在一看宝珠不但不追究。还给章良台阶下,当即也放下心来,连忙应声承诺会督促着章良。
过后张氏对章良也颇有怨言,唠叨着宝珠成亲后一定要多加劝导,宝珠一笑了之,心想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劝解还是免了,人是自己选的,大不了以后见招拆招罢了。
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尽管宝珠郑重警告过何九跟伙计不许乱嚼舌头,结果还是被霍正东知晓了前因后果,少不得又是一番嘲笑,宝珠不理,面色不变只当是没听到,仍旧每天闷头忙碌酒楼的生意。
转眼间又到了陈老爹的忌日,张氏带着宝珠去郊外烧了纸,一回家就迫不急待的让宝珠脱下素衣,换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新衣裳。
“樱桃红的最是衬得脸皮子白净,看着也喜兴,这才像快要嫁人的样子。”
宝珠看看自己这一身鲜艳衣裳,乍一穿上还真有些不习惯,但是想想婚期将至,一身素服确实让人无法释怀,也难怪自己感觉不到喜悦。
这阵子酒楼的生意一切按部就班,有军中那块肥差,宝珠对前面大堂继续亏本售卖也不再介怀,任由着霍正东降价,对面的会宾楼早就门庭冷落没了客人,但还是强撑着维持,丝毫没有半点要关门的意思。
这天宝珠查看新一批的订单,发现居然有上万斤的大米,军中副食供应还属寻常,大米是朝廷粮仓供给,就算有补差也不会这么大的量。宝珠心存疑惑,去找霍正东询问。
刚才还看见他在自己的那间雅室里,宝珠寻过去却是空荡荡的不见人,沉香木的茶几上一本账册半翻开着。宝珠不由得走过去,坐了下来。
一页一页的翻看,触目惊心的数字一笔笔的记得清清楚楚,直看得宝珠心惊肉跳。
“你在看什么?”霍正东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倚在门边笑眯眯的看着宝珠。
宝珠再合上账本装作没看到已经来不及了,索性开口直接问道:“这本账是怎么回事?我好歹也占了两成的股份,你有必要给我个交代吧?”
霍正东关上房门,面不改色的走过来坐下,“做生意的规矩你又不是不懂?军中的将士不是各个都跟我一样不缺钱花,以往的军资采买不管给哪家商行,大家都有好处拿,交到我手里反而都两袖清风了,你觉得合适么?”
宝珠气结:“这个规矩我当然懂,以往那些我都做平了帐,你不要避重就轻,我是问你大利商行的钱是从哪儿挤出来的?他们只赚了四成的利润,却拿出几倍的银子回扣给军中将士,你不觉得这样有问题么?难道他们是自己亏钱走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