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是夜里亥时,正是高朋满座的时间。楼下大厅里的人比刚才足足多了一倍有余。甲胄倥偬,还大多是西山卫城里的禁卫军士卒们。
这些人都是在“改组”中没有被裁撤的禁卫军,个个庆幸自己没丢掉铁饭碗,欢天喜地的在这里庆祝着。
在十字形楼梯正对面一张桌子上,宇文献也带着一帮狗腿来到了这里喝酒庆祝。
“三少,胸口好点了吗?医生说可以喝酒?”一个狗腿献媚似的对宇文献道。
宇文献轻蔑一笑:“嘁,就他们那两下小胳膊小腿儿还能伤的着本少爷那天若不是杨少霆那个黑面鬼,哼!”
其实那天宇文献是受了伤,但根本不严重,只是被邹燃举起来丢出去,腹腔震动了一下而已,并无大碍。后来是因为看见杨少霆来了,想起这个铁面无私的杨少霆,连自己父亲都敢打,他也不能太过嚣张,所以装受伤赶紧先撤。
一到军医署他就清醒过来了,还商量着怎么找邹燃报仇。他打听清楚了,邹燃是这次禁卫轻骑在乐浪郡作战时的头号功臣。对于这个功臣,宇文献一点也不怵:“再大的功臣有个屁用,禁卫轻骑都要裁撤了,他想牛也牛不起来,顶个屁用!老子必须废了他,报我这一摔之仇!”其实他心里更恨的是邹燃让他在叶冰兰面前丢了脸。
当天晚上他就让手下的狗腿去打听,结果听说邹燃被杨少霆关了禁闭,现在正在西山上的小黑屋待着呢!
这下宇文献也没辙了,怒气冲冲地对狗腿说:“算他小子走狗屎运,连杨少霆都帮着他!等他出来咱再收拾他,哼!”
宇文少爷只好先将此段仇恨放下。今天,“改组禁卫军”的事儿终于尘埃落定,他也就带着一帮狗腿来八仙楼庆祝一番。
按照他宇文少爷的实力,要上二楼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带了一大帮狐朋狗友,足有二三十人之多,若是上了楼,今晚没有四五百金币根本下不来。他是宇文家的四少爷,可不是世子,虽然除了军饷,母亲会常常给他塞点钱,但也只是相对较多而已,这种消费方式,他也承受不起,只好在楼下凑合了。
一片喧嚣声中,表演台上的舞姬跳完舞下去了,换上两个清伶,正在摆弄家什器具。
宇文献一看就不乐意了,嚷嚷道:“搞什么鬼?怎么换了两个老家伙啊?堂倌,堂倌!”
孙掌柜正在柜台上把老李头的金币送到帐房手里,当然,他报的是十五枚银币,多出来那三十五枚是揣进自己腰包的辛苦钱。一听有人在喊,他立即颠儿颠儿地跑过去,一看是宇文献,顿时换上个媚笑脸,点头哈腰地道:“哟,是四少!四少有什么吩咐啊?”
宇文献非常不乐意地指着表演台道:“搞什么啊?难道八仙楼请不起舞姬了吗?就算要找伶人唱曲,你也该找俩漂亮的啊!你看看,男的一副农民相,女的像是刚死了爹,这不是扫我们兄弟的兴致么?换,换,换!赶紧换掉!”
旁边的那些狐朋狗友也开始起哄。一时间,大厅里是反对声一片一片。
孙掌柜很觉得头疼,这个宇文献每个月必来八仙楼好几次,算是一个熟客,而且每次付账也爽快,不是那种赖皮客,更让他得罪不起的是,宇文献的老子可是当朝首辅,行政院的丞相!这可怎生是好?
就在孙掌柜想要上去唤下老李头夫妇时,老李头夫妇已经摆开架势准备开唱了,这下孙掌柜只好告罪地朝宇文献点头道:“四少,就一炷香时间,你且听听,如果其他人也哄台,那我再请他们下来可好?”
孙掌柜发现了,起哄的都是宇文献的人,其他客人可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表演台呢!
宇文献看见其他桌的的确没有跟着起哄的意思,于是也就不耐烦地挥挥手,“得得得,本少爷就忍这一回吧!”
接下来的场景更让宇文献和其他客人有些吃惊。
本来清伶上台,一般是女人唱,男人伴奏。可老李头夫妇今天却掉了个儿,少妇绑着绑腿,拿着二胡和小鼓坐在台后的凳子上,老李头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副纸质的板甲穿在身上,手里拿着一把铁皮刀,挺胸吸肚,一板一眼地站在台前。
“怎么着?这老家伙要学将军演戏不成?”宇文献忽然来了兴致,笑呵呵地看着。其他客人也被老李头这一身行头吸引住,一时间,大厅倒是安静了下来。
老李头看见这状况,知道成败在此一举。他年轻时也当过兵,不过是羽林守军而已。他拼命回想着自己当兵时的场景,想要把腰板挺直,可是长年累月的对人鞠躬弯腰,他的腰始终是有些佝偻。
不管了,先唱吧!
老李头眼一闭,放嘴一声亮嗓。
“呔!”
这是告诉后面配乐的,自己准备好了。
少妇闻听,立即开始了刚才临时自创的伴奏。
一阵急促的密鼓声咚咚咚咚响起,在这安静的大厅里倒是起了几分沙场点兵的味道。
这种形式在帝国表演史上还真没出现过。
接着一声清亮的铜钵声后,老李头开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