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君毅快步走过去一看,差点给肺气炸了。
你道怎的?
那边一溜儿排着十几个人,皆是士林子弟打扮,个个儿头上用那自家婆娘淘大米的水儿梳头,那真是油光鉴亮,光可鉴人。
有的一手指天,一手指着前方;有的闭着眼睛,口若悬河;甚至还有的手中擎着稿子,由于近视,将那眼睛凑了上去,照本宣科地读将下去……
这算什么东东?这整个儿的就是群魔乱舞啊!反正,他们这样群情激昂的,句句不离他钱君毅的本家人。
跟街头泼妇骂街嘴上挂着生-殖-器不同,他们骂得比较文雅。
“钱大人,汝家娘子得无偷人着乎?”
“造反叛国之贼,汝之罪行,罄竹难书……”
“尔之子,肛部当无之屎口者也?”
钱君毅哇哇大叫着就冲了上去,口中兀自大骂:“我干-你娘勒!你们竟然骂我老婆偷汉子,骂我生儿子没屁眼,还他娘的编成这般的话来….我草泥马呀!”
却说这钱君毅被这些酸腐儒生气昏了头,冲将上去就要和他们厮打,只听一个儒生喊道:“慢着!”
钱君毅浑身一惊,心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不过就是几个腐儒而已,划得来丢了风度,和他们计较吗?于是站住了身子,将头转向那人,问道:“你有何话?”
那人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绦,甩一甩被淘大米水抹得乌黑发亮的发型,只不过,这初夏的天气,不算太热,苍蝇却是成批的出动了。此时。那些乌头苍蝇正盘旋在他的头顶,那淘米水的腥味儿传出去几里地,西市菜市口儿的菜贩子们都还纳闷儿呢。怎么着?今儿个这苍蝇都休假了吗?怎的这么少?我去呀!朝廷真是太不人道了,就连苍蝇都有休息日呀。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怎么就这么苦哇……
那人挥了挥手,不知是想要增加一点自己的风度,还是想要赶走那些烦人的苍蝇,然后先是向着钱君毅行了一礼,开口说道:“晚生敬重钱大人是朝廷命官,亦是我等儒生之前辈,所以,先行一礼。咱们先礼后兵。”
他这么一说,钱君毅倒是想要看一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先礼后兵”了。既然这样,自己作为地方要员,也不能失了风度,钱君毅便也微微抬了抬手拱了拱,算作是回礼。他是朝廷从六品的正式官员,地位可要比这些儒生高得多了,没必要和他们那么客气。
钱君毅说道:“本官听着呢。”
那人说道:“钱大人请了!自古天地君亲师,是为人伦五常。今。钱大人离经叛道,聚众哗变,意图谋反。意欲何为耶?”
这话听着他怎么就让人那么生气呢?都说了自己根本不是谋反,是被那郑徽给污蔑的!可是现在你上哪儿说理去?
钱君毅铁青着脸色,说道:“此言差矣!此系那郑知府一面之词,钱某何曾谋反?”
那人说道:“既如此,便请钱大人随我等入得城去,同郑大人当面将话讲清楚,岂不是两全其美之策?”
钱君毅一甩袍袖:“荒唐!那郑徽就是要置我于死地,现在我送上门儿去,岂不正是遂了他的心愿?不去!”
那人哈哈一笑。说道:“瞧瞧吧!果然啊!钱大人这就是真心谋反了,否则的话。又岂惧对簿公堂?”
钱君毅怒道:“你既如此说,你且去请那郑徽过来。就在这里说个清楚明白,不也是一样的?”
那人咳嗽一声,说道:“钱大人谬矣,谬之极矣!哪儿有上官巴巴的赶过来见下官之道理?理应钱大人前去才对。”
钱君毅气得额头上青筋直蹦:“你们走吧,本官是不会去的!郑徽狼子野心,我钱君毅必除之而后快!”
那人振臂一呼:“钱大人谋反!钱大人要杀知府大人了!”
他这样一喊,群儒生当真是极其愤慨,顿时破口大骂起来了,像是那种“尔之子肛部当无屎口”之类的,都算是小儿科了,现在都是这样的——
“或曰,卿之娘子与山野村夫裸战于床笫之间也!”
“令堂之下口,吾曾入得数十次乎!”
“令尊实乃太监,汝乃令堂与令舅偷情所生者也……”
这就叫做“先礼后兵”?这是先礼后骂好不好!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啊!
钱君毅咆哮起来:“我草泥马乎!我干你娘也,我日-你姥姥哉……”
他已经被愤怒涨红了眼睛,此时的他已经不管不顾了,反身抽出身后一名军士的佩刀,照着一个正在骂得唾沫横飞,那唾沫飞出来的泡泡映着太阳光,显出五彩斑斓之色。可是这人哪里顾得上欣赏这样的美景,正在满口之乎者也的骂着。孔老夫子若是知道他后世的徒子徒孙们竟然拿他老人家的词汇骂人,不知会不会气得吐血三升啊?
这种佩刀是步兵作战之用,此地是内城,很少有战事,就连剿匪都不多,是以刀口已经生锈,有的地方还缺口了,不讲究的话,倒是可以当做锯子来使。
钱君毅擎着这把刀,一刀砍将下去,正中那人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