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刘家人谁也没有睡好,刘树强陪着胡氏唉声叹气地哭了大半夜。想那刘高翔同他们真正的亲戚也没有两样,本以他至少能四海漂泊混个全命,如今却受着那般苦楚,真真是生不如死,让人如何不难过!
刘娟儿喝了山楂汤后,陡然觉得浑身酸软,也没顾上梳洗就倒在自己的竹床一通昏睡,梦中怪影栋栋,血红似海。
一片火光中,只见刘高翔匍匐在地,背上插着一柄森寒的长剑,她疯狂地冲过去扶着那剑,不顾双手割破皮肉,咬牙拔出剑身,却见面前一个黑影立定,发出森森诡笑,一半脸似顾里,一半脸似尤子晨,指着自己笑骂道:“他如今已死,你还不快纳命来!”
“呔!竟敢杀我师兄!小娟儿快逃!”铁捕头持剑从一侧飞来,与那两面人缠斗成一团,刘娟儿丢开长剑,扑到刘高翔的尸体上放声大哭,哭着哭着,却见铁捕头猛地倒在自己身边,面具滑落,露出带着一脸狰狞伤疤的死颜。
那似鬼非鬼的两面人怪笑着走到刘娟儿面前,手中提着一个血淋淋的头颅,刘娟儿定睛一看,惨叫出声,那不是虎子又是谁?
就在她叫得几乎厥过去的一刻,只听两面人笑骂道:“你们刘家资助逃犯,助纣为虐,罪加一等,满门抄斩!还不快来受死?!”
不!!!!!!!!!!!!!!!!刘娟儿翻身滚下竹床,全身冷汗的趴在地面上,心跳如擂鼓。想到刘高翔如今半死不活的模样,刘娟儿又是担忧又是难过,再也无法入睡,她披上单薄的外衣,漫漫踱入院中,寻到待客小圆桌旁坐了下来。
夜空明朗,点点星光下。刘娟儿粉嫩的小脸被照得莹白如玉,她正在发呆,却闻虎子的屋门吱呀一声响,身着单衣的铁捕头漫步而出,无声地走到她身边。
他的身子背光,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只是隐约可见模糊的五官“小娟儿也口渴了?铁叔有些馋你的咸橘子皮凉茶了。不如陪我喝一杯?”
“恩,我给铁叔倒茶……”刘娟儿漫不经心地提起茶壶。还未倒满茶杯,双手却一抖,突然醒过身来,一脸惊讶地抬头去看铁捕头的脸。
月光游移过来,却没有照出面具的反光,他的脸在一片月光中逐渐明晰,五官俊朗非凡,脸部如削刀一般轮廓硬朗,嘴角弯弯满含笑意,眼神无比温柔。
“铁……铁叔。你的脸……”刘娟儿险些失手摔了茶壶,陡然起身,几步冲到铁捕头身前,拉着他的衣襟迫使他低下头,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到伤疤。
刘娟儿眨了眨眼,一句话脱口而出“铁叔长得好俊!我青苗姐姐真有福气!”
铁捕头哈哈大笑,一直胳膊圈住刘娟儿的小身子,带着她坐回圆桌旁,又为她倒了一杯凉茶“睡不着吗?你哥也睡的不安稳,未免被他踢下床,我就出来走走。你爹娘……也好不容易才睡着,莫要惊扰了他们。铁叔同你说说话吧!”
刘娟儿点点头,举起茶杯抿了一口,一脸好奇地问:“李爷爷不是说你确实被蛇咬到脸吗?咋那么大的伤疤说没有就没有了?既然脸上没了疤,铁叔你为啥还要戴那个劳什子面具呀?哦,是不是为了隐瞒身份。咦,不对呀,李爷爷说你每次回五林村都戴着面具呢,整个村子的人都以为你的脸还是……”
铁捕头痛饮了一杯凉茶,擦擦嘴微笑道:“小娟儿,铁叔只有戴着面具的时候,才能更明白地看懂人心。世人都是如此,你好的时候,巴结讨好伏低做小,你不好的时候,恨不能统统过来踩一脚。是以,铁叔就一直戴着面具,让人以为我有这般缺憾,如此,我才能辨别何为真心,何为假意。”
“哦,铁叔真聪明。”刘娟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如明镜,想那段青苗以为铁捕头脸上有损,依旧对他一片痴心不改,自然就是一个真心人。
刘娟儿低头看着杯中的茶水,水中有一道细小的月影,她心中沉甸甸的有些难受,自打重生以后,在这紫阳县中见多了人心否侧,似乎好人总比坏人过得艰难,却不知英明神武的铁捕头如何看待?
思及此,她抬起小脸,小心翼翼地问:“铁叔,你说,为啥当官的都要与权贵人家勾结,欺压百姓,害了无数好人?好人难道就这么难做吗?”
“小娟儿,莫要起这么多烦忧心思,你道好人难做,但这江山盛世,难道都是坏人们铸就的?”铁捕头笑了笑,俊朗的脸上一片月光迷蒙,他将大手盖在刘娟儿的脑袋上,轻轻压了压“我师傅玄机说过,不论世道艰险,只要一心向善,定能走向光明大道。小娟儿,我十分喜爱你们刘家人,你道是为何?不止因为你们心性纯良,且你们喜爱美食,喜爱鼓捣美食,创造美食,孜孜不倦,令人喜悦!我走南闯北这么久,遇到的人也不少,凡喜爱美食者,心中无不一片清明。小娟儿,铁叔不愿你被庸俗世事迷惑了本心,你是何种人,就成为何种人!”
我是何种人,就成为何种人,那我是何种人呢?刘娟儿额发被夜风吹得两面飞扬,露出她光洁的额头和迷惑的小脸,八岁的身子里装着二十八岁的灵魂,但依旧不比古人深沉,只因她两世为人都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