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邻着新酒楼沿街而建的这个茶馆名为丰登茶馆,取五谷丰登之意,同其余附庸风雅的茶馆相较而言,显得格外亲民。茶馆里待客的干点也实在,除了瓜子仁蚕豆山核桃之类的干果,并无任何精致的茶点供应,反用一些实在的馒头肉包发糕等干粮代替,与其说是个品茶的地方,不如说是个让人歇脚拉话的实在地儿。
天已麻麻亮,因八娘和九娘执意要留在酒楼等消息,俞掌柜劝她们照常出摊,做买卖的间隙也能留意些街头巷尾的动静,或许能搜罗到新的线索!闻言,还带着一丝醉意的九娘眼眶通红地垂下了头,她昨夜实在醉得太厉害,被人搬上床后就睡死了去。晨间被大呼小叫的伙计们吵得半醒,竟转了个身又睡到这会子才彻底清醒过来,一起床就听累得脸色发白的八娘说了刘娟儿被掳走的事,吓得当即就飙出眼泪来!八娘觉得俞掌柜的话有理,不顾自己连夜劳累,拉着九娘就回屋捏一包鲜去了。另有叶氏为了看顾娃儿一直守在屋子里,惭愧得羞于见人。
送消息到酒楼的是茶馆那个相熟的伙计小宇,说是刚一开后门就看到描着字号的风灯壳子,认得这是寻来客栈的旧物,便拉住过路一个眼熟的伙计探问了两句,那伙计是个嘴上没把门的,且又心急,没留神就把刘娟儿被贼人掳走的事儿给透露了出来。小宇当即也急得脸色发白,抽身就去寻他们东家去了!茶馆的东家做了这么些年的买卖自然也是个通透人儿,听说此事后主动使人去寻秦捕头,只说茶馆内这几日有一拨茶客瞧着不太对劲,怕是同刘小姐失踪一事有关!
“小宇,你们东家现在何处?”虎子脸也没洗牙也没刷,头发散乱衣冠不整,乍一看就跟街头的流打鬼一般,直愣着双眼紧紧捏住小宇的肩膀拼命晃抖“快带我去寻你们东家!哎呀!你快说话呀!想急死我么?”小宇的肩上被虎子捏得生疼,却也知道他是心急所致,忙压低嗓门劝解道“小虎爷,您甭急呀!我也就在东家那儿听了一耳朵,他说最近有一拨茶客日日都来茶馆里盯着你们酒楼……哎呀!这事儿大了,咋也得等着秦捕头带人来了才好说得清呀!你说是不?”
“我没法子等了!”虎子顿地一吼就疯狂地耸开小宇的肩膀,面若阎罗地沉声道“没了我妹子,我还要这酒楼干啥?!我的娟儿若是出了啥事儿,这家业眼见也要废了!酒楼我也不开了!咱们也担待不成这左邻右舍的了!你若是不想我去你们茶馆闹事,就快带我去见你们东家!”虎子这声声怒吼吓得小宇脸泛青白,好在有人适时过来解围,夏如实一拐一拐地走到虎子身后,伸手压在他颤抖不止的肩膀上,对小宇垂搭着眼皮点了点头。
“大虎,你莫要乱了心智!且听我说一句……”夏如实不顾自己身子虚弱强拉着暴躁如雷的虎子退开几步,避开小宇轻声道“大虎你莫要忘了,自打那日盛蓬酒楼的东家薛公子乔装进内宅查看油田鼠棚后,你我不是一直等着他们的后招么?许是天长日久,又诸事忙乱,你已忘了大半,我却不敢不防着点。适才那茶馆的伙计小宇说他们东家发现有一拨行踪可疑的茶客日日都盯着酒楼的进度,你仔细想想,莫非就不可能是盛蓬酒楼派来的人……”
闻言,虎子打了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对呀!我咋把这茬给忘了?他恍然大悟地轻声接口道:“是这个理儿!过后奉先借着送一包鲜的契机去暗查了盛蓬酒楼,回来咱们碰头一琢磨,咋想都觉得那年轻的薛公子就是那日陪着尤掌柜上门来的假伙计!当时咱也没藏私,把鼠棚里里外外的布置和饲料的配方都拱手相呈了!按说过了这么久,他们自己饲养的油田鼠也不该死光了呀!夏叔,我且问你,即便他们喂养不当弄死了大半油田鼠,那也不该掳走我妹子呀!这是啥道理?要掳也该掳我才是!再者说,他们掳人就掳人,干啥盯着咱们酒楼?”
夏如实摸着下巴上的短须沉吟了片刻,脸上的阴沉之色几乎要盖过破晓的媚阳,过了半响,直到那小宇已经呆不住先回茶馆去了,夏如实才抬头对虎子沉声道:“你我还是想差了一池!如今这新酒楼的格局只怕比盛蓬酒楼开得还要大,既然是明摆着要在同一口锅里争饭吃,就怕……就怕那薛东家使人下黑手!大虎你想,若是掳走小姐,让你家抽出八百两去赎人,适时不拘你是变卖家产也好,贱卖牲畜也罢,这酒楼就断然不能顺利开门迎客了!好一招毒辣的釜底抽薪!”
听他这么说,虎子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彻底冷静下来。他心道,夏叔的话不无道理,他和刘娟儿原本就是想赶在吴大将军抵达乌支县那日大张旗鼓地开门迎客!如若那些日日呆在茶馆里盯着酒楼进度的人当真是盛蓬酒楼派来的……怕是也未必打听不到这些消息!只怪自己在这乌支县里的根基不稳,既没有条件广施眼目,又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傻气劲儿想跟盛蓬酒楼来个硬碰硬!
“失策……夏叔,是我们太过轻狂无畏了……”虎子双手拽拳紧绷着身子,一道道冰冷的汗液自额上滑落到下颚,最终如雨滴一般滴落到他的一只脚背上。他深恨自己,白奉先明明提醒过要谨防盛蓬酒楼作祟,他却被即将开业的酒楼买卖和武梅花的身世闹得分了心,最终大意轻敌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