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庄善若好言安抚着,她进城除了想去添置点年货,更想去善福堂看看春娇,顺道将那五两银子还回去。
腊月二十六,是年前县城的最后一个大集的日子。
庄善若一早起身,特意除了孝服,换上了身半旧的月白的棉袍子,简单地盘了个发髻,又在发髻上簪了朵白绒花。然后将许家安这两日写的几十副春联仔细地装在一个包袱里,从床缝里扣出了春娇给的荷包贴身收好,这才出了门去县城赶集。
许家玉本也要跟了庄善若进城,可是许陈氏偏犯了头痛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得留在家里伺候着。
庄善若在村东头上了一辆马车,这马车又破旧,拉车的马又老迈,不过是胜在车资便宜。原先从榆树庄包了马车进城一来一回需要两百文,坐这马车不过是来回五十文就够了。饶是如此,庄善若还是觉得这五十文钱花得冤枉。要不是为了赶个早将那春联卖掉,她原本是计划徒步进城,等买了东西再坐车回来。
这马车的车厢不大,却是满满当当地塞满了人。庄善若低了头上了车,却只在车厢最外头偏了身子勉强安置下。
烂红了一只眼的车夫跳上车辕,将缰绳一拉,那匹垂老的马儿慢慢腾腾地迈开了步子。
车厢里挤了一车的媳妇婆子,叽里呱啦地说个没完,真是女人多的地方话多。
庄善若只顾眼前的那包春联,搁在自己腿上。用手臂虚虚地护着。当心别被压坏了。
“呦。这不是那谁吗?”有人大惊小怪地叫道。
庄善若不知道是在叫谁,也不关心,只专心用后背抵了车厢,免得身子被摇晃得太厉害。
“许大家的?”
庄善若茫茫然地抬起头。只见车厢里的七八个女人眼巴巴地盯了她看。她咂摸了半天才回过味来,敢情这“许大家的”是叫她呢。
“大妮,你这没眼力见儿的,赶紧给你大嫂挪挪位置!”张山家的自来熟地冲着坐对面的庄善若,笑道,“许大家的,也赶集去呢?”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庄善若就是再不想跟这张山家的搭话,也只得微微点了头道:“是呢。张大嫂也是吧?”
坐在庄善若身边的大妮缩了缩干干瘦瘦的身子,让出了半掌的空位子。这车厢里本就拥挤不堪,让无可让了。
张山家的得意地笑了笑,道:“可不是呢,我当家的挣了几个钱。让给家里的几个妮子扯身花布做新衣裳呢。”她的脸本就粗黑,出门赶集扑上了点粉,没扑均匀,更是显得白一道黑一道的。又穿了一身桃红的袄子,略略紧身了些,更显得腰腹粗壮如笸箩。
旁边有个中年媳妇打趣道:“张山家的,你男人一年回两趟,幸亏这次你占着肚子,要不然可不又得种上了?”
“去去去,就你满嘴没个正经话!”
那中年媳妇笑道:“怕啥,这儿除了你家大妮,都是做人媳妇的,装什么矜持?”
张山家的眼珠子在庄善若脸上一瞟,道:“许大家的可是个斯文人,你可别尽说浑话。”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庄善若反而微微红了脸。
“咦,你那小姑子怎么不一起出来逛逛?”
庄善若勉强答道:“婆母身子不爽,在家侍奉着呢。”
“要我说啊,老娘们就该多走动走动,别老在家里窝着,啥病都没有了!”张山家的目光又落到庄善若左腕子上的那枚翡翠镯子上,道,“呦,你这枚镯子别是翡翠的吧,瞧那水色透透的,可老值钱了!”
庄善若的腕上骤然盯上了许多的目光,她下意识地将腕子往袖子里缩了缩。
那中年媳妇悄声对旁边的人道:“我就说了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还不信!”
庄善若只当做没听见,只听见旁边坐着的大妮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袖,怯生生地道:“大嫂,你坐过来点。”
庄善若回头,迎上大妮清亮的眼神,依言往她旁边靠了靠,这才觉得稍微舒服了点,她轻声道:“多谢妹子。”
大妮羞涩一笑,将手盖到不合身的棉衣的一块大补丁上。
“呦,许大家的,我倒是忘了!”张山家的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道,“昨儿我经过你姨家,还说起到你呢!”
庄善若心里后悔不迭,早知道出门的时候应该翻翻黄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