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哥哥的二百两,将家中的值钱的东西变卖尽了,也没过她的手,在丧礼上直接交到了她老爹的手里,否则还能截点下来。
许陈氏将桌上的散碎拢回到小匣子里,也懒得上锁了,道:“你们爹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短了欠人的钱,眼下总算是让你们爹走得无牵无挂了,过几年我也有脸面下去见他,所以我也不怕落你们埋怨。”
许家宝眼皮一跳,正要说些宽慰的话,只听得许家安突然幽幽道:“死者为大。”
许家玉本来平静了下来,听了这话又抽噎了起来。
庄善若也不去劝,当年秀才爹去了的时候她也是没日没夜地哭了好一阵子,那种切肤之痛,只有自己经历了才明白。只是可惜了许家玉花样的年龄,要守孝三年,不能婚配。况且,许家败了之后,也难寻良配。
童贞娘垂头丧气,心里寻思这日子该怎么过。
许家宝道:“城里的铺子本是租的,租期也快到了,我寻思着阿根小九帮衬了我们家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预备将店里剩的些许货物交由他们处理,也好让他们卖了分几个钱,寻门别的营生。”
许陈氏点头:“由你做主吧。”
许家宝应了,又试探着道:“娘,今儿是腊月十八,离年底也就十几天,我们该作何打算?”
许陈氏抬起老态毕现的一张脸,愁道:“我本也跟着你们爹过了好些年的苦日子,倒是你们得放下少爷小姐的架子。”
童贞娘关切地盯了许陈氏,且看她怎么安排。
“村子东头还有我们一座老宅,房子是老了些,不过修整修整还是能住人的。”
“什么,东头?”童贞娘反应激烈,“村东尽住着那些穷酸的,没的沾染一身酸气晦气。”
连家庄的格局,村子中间住的都是富庶人家,周围一圈就属村东住得杂,不是根基尚浅的外乡人便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
“租别人的房子总没有住自家的自在,金窝银窝还不如自家的狗窝。”许陈氏不理,兀自道,“山边还有五亩的旱地,肥力差了点,也没人租种,这些年都荒在那里,怕是早长满了野草,少不得也得将它开垦出来。”
“二郎生下来哪里摸过锄头?这,这……”童贞娘急得跳脚,听着许陈氏的意思,是让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重新在地里刨食了。
许陈氏这才沉了脸,带了愠色,道:“二郎媳妇,你这个时候倒是心疼男人了?往日里你但凡拦着点,别尽在二郎身后瞎撺掇,我们家也不至于败到这个田地。”
童贞娘被许陈氏说得无语,缩了缩头,轻声嘟囔道:“娘教训的是,我看我们家分明是遭了煞……”
庄善若听得入耳,抬了眼皮,用又清又亮的眼神淡淡地瞅了对面的童贞娘一眼。
许家宝心里有愧,强笑道:“不碍事,田里的活计我也曾见人做过,哪里就能难倒我了,不过是多费些力气。”
“那村东头的房子小,放不下许多东西,我也托了人将这里的大家具折价卖出去,换几个现银在手上活络点。”
庄善若听许陈氏将大小事情安排得妥当,不由得暗自点头,这才是像正经过日子的。若是许家子弟有心上进,过几年东山再起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是不知道这些主意是许陈氏自己琢磨的,还是许掌柜临终前交代的。
“我也乏了,你们爹临终嘱咐的我也交代清楚了。”许陈氏微微闭了眼睛黯然道,“你们回房吧,我再陪陪你们爹。”
厅堂正中设了一个神龛,放了许掌柜的牌位。
庄善若在心里想了又想,这回榆树庄的事不好在这个时候提,只得明天再寻机会。
她拉了许家宝出厅堂,经过童贞娘身边的时候,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只听得童贞娘阴阳怪气地道:“那日王仙姑说得不错,煞星进门,这祸事可是接连不断挡也挡不住,得赶紧去庙里烧柱高香,去去这晦气!”
庄善若只是轻轻一哂,垂了头坐在那的许陈氏却是听得眼中精光一闪,心下思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