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庄善若,她却是云淡风轻,毫无怨天尤人之色,心里不由得又钦佩了几分。
……
庄善若目送刘昌的马车远去,正要转身进去,忽听到有人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大嫂。”
庄善若留神一看,院墙下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她疑惑道:“喜儿?”
喜儿从院墙的阴影里慢慢走出来,穿了身灰蓝的衣裳,依旧梳着双丫髻,原先顾盼有神的大眼睛却有些失了神采。
“喜儿,好久不见了,快进来。”庄善若没多想。
喜儿勉强笑了笑,缩了缩脚,道:“不了。不进去了,恰好碰到大嫂。”说着将臂弯里挎着的一个小竹篮子递给庄善若。
“这是什么?”庄善若好奇地掀开蒙在篮子上的布。
“不是什么好东西,几个鹅蛋罢了。”
“你留着自己吃好了。”庄善若见那些青白色的蛋的确要比普通的鸭蛋大上许多。这鹅蛋她也曾经吃过。有一股子草腥味,算不上好吃。
喜儿突然羞涩了。她低了头搓着衣角道:“我听人说,鹅蛋用白糖一起蒸了吃,能够安神补脑,若是拿了莲子百合一起做甜汤吃效果更好。”
庄善若拿了那一篮子沉甸甸的鹅蛋,一时没回过神来。村里养鹅的人不多,不知道喜儿从哪里弄来了这么些鹅蛋。
喜儿又低声问道:“大哥可好些了?”
庄善若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一篮子鹅蛋是特意送给许家安吃的。她不禁含了笑细细打量着喜儿。只见她原本就纤巧的下巴愈见消瘦了,便道:“好多了,你若惦记你大哥,怎么这些天都不过来看看?”
喜儿苦笑了一声道:“那日被我娘拘了回去。日日防贼似的管着,一步也出不了门。”
庄善若不防她说得这样直白,一时倒无话回应了。
“我担心大哥,有一日趁我娘不备,想攀墙出来。又从墙垛上摔了下来,不小心摔坏了腿,养了十几日才好。”
庄善若这才回过味来,怪不得喜儿那几步走得怪怪的,忙问道:“可大好了?”
“不碍事了。”
庄善若道:“还是得好好养着。年轻时不觉得,若是留了病根,等年纪大了这腿脚可就不利索了。快别站在那里了,进来坐,我们这几日都还念叨你呢。”这话不假,前几日许陈氏是一迭声地骂那许三夫妇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倒是对喜儿,有着诸多的可惜。
“不了,我再和大嫂说几句话就走。”
庄善若便也没坚持,家里乱成这个样子,喜儿见了还好,若是被三胖嫂知道了,不知道还要怎么搬嘴呢。
“你说吧。”
喜儿突然抬起头,脸上突然带上一层奇异的神采:“喜儿的心思,怕是大嫂也知道了吧?”
庄善若一呆,还没来得及回答,又听她说了下去。
“我本就有个糊涂心思,也不怕大嫂笑话,只想着能在大哥跟前帮着铺床叠被伺候笔墨。”喜儿坦然地看着庄善若道,“我从没想要更多,大嫂生得又美又贤惠,只要能容我在大哥身边,我便满足了。”
“喜儿……”
“大嫂你先听我说完。”喜儿急急地道,怕是不说便失了勇气,“先前大哥待秀儿姐怎么样恐怕大嫂也听说了,大嫂不必放在心上。按我看来,大哥待大嫂只有更好。大哥虽然这样了,可我知道,他心里都是明白谁对他好的。”
庄善若吃惊道:“喜儿,你若还愿意,我可以和娘说去。”自然是收房的事。
喜儿脸上的神采黯淡了下去,她颓然摇了摇头,道:“大哥大嫂心善,我怕是没这个福气了。”
“怎么?”
“爹娘已经辞了许家的活计,托人在宗长家新找了个收租子的活儿。眼下宗长和二老爷一家子上京过节去了,等过了这个年节我们便要过去做事了。”
“那你呢?”
“我?”喜儿一笑,“二老爷说我做事利索,让我专门在他书房伺候着。”
“你……”庄善若想到按照三胖嫂的性子,怕是不单是让喜儿做个丫鬟这么简单,话一时噎在喉咙,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大嫂,我是偷偷出来的,呆得久了,被我娘发现又是一顿说。”喜儿屈膝福了福,惨然一笑,转身慢慢离去了。
庄善若看着喜儿一瘸一拐的小小身影消失在拐弯处,心里是五味杂陈。
冬天天黑得早,又忽的起了一阵朔风,刮得院墙边的一棵半秃了的柿子树的叶子簌簌作响。
庄善若突然想起今儿是腊月初十,要是按往年,早就热热闹闹地准备起过年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