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善若在梳妆台前坐了许久,一头又黑又厚的青丝是梳了又梳。菱花镜中的那张脸憔悴得紧,眼下是两片明显的黛青色,身上那件妃色的衣裳将容颜映衬得更是惨淡。
她偷眼看向另一边,许家安自从吃完晚饭进了房就一直坐在窗边,低着头捧着一卷书看,动也没动一下,也仿佛房间就没她这个人似的。
庄善若说不清自己对许家安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至少单独相对的时候,她没有感觉到威胁。再说许家安都半痴不傻的了,应该也不会参与骗婚的事,并且原本她庄善若根本是入不了他的眼。所以,对着许家安,庄善若恨不起来也怨不起来,甚至还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情。
此时,庄善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房间里也就一张雕花拔步床,早就过了歇息的时辰。昨晚的洞房之夜是稀里糊涂地歇了,今晚可怎么睡呢?
思忖再三,庄善若只得起身,走到许家安旁边,轻声唤道:“大郎。”
许家安从书本上抬起头,目光一片清明。
庄善若心中一颤,强自微笑道:“大郎,在看什么书呢,这么用功?”
许家安也不说话,只将书面侧过来给庄善若看,原来是一本《道德经》。庄善若不由得暗暗称奇,这《道德经》也不在四书五经的范畴之内,进学也用不到,没想到许家安倒是看得入迷。她的那两口陪嫁的箱笼里也有这本书,记得秀才爹以前也常常拿着这本书看着,说着什么“道法自然,无为而治”这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许家安定定地看着庄善若,道:“你也看过这本书吗?”
“翻过。”庄善若想着的是怎么切入正题,随口敷衍道。
许家安却是眼睛一亮,道:“他们都劝我少看这些杂书,多多看些《论语》《中庸》才是正经,连秀儿也是这么说。”
秀儿,又来了!这个秀儿到底是何方神圣?
庄善若一晃神,才发现今天晚上许家安说的这几句话到是正常得很,怪不得许掌柜说大郎的病情是时好时坏呢,看来晚上是比较好的状态。
许家安把书举到庄善若的面前道:“我最喜欢这句话——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你知道吗?”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庄善若摇摇头,仿佛听秀才爹念过,但是太艰深了,她不懂。
许家安的眼睛迅速地黯淡了下来,将头转了回去。
庄善若觑着许家安藏在阴影中的脸,心里暗自嘀咕,千万可别犯病才好啊。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突然又想到万一真的没犯病,那晚上岂不是?
半晌,许家安将书一合,起身道:“睡吧!”
庄善若一惊,感觉自己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结结巴巴地道:“怎么睡?”
“怎么睡?”许家安停下脚步,奇怪地看着她,道,“脱了衣服,躺到床上,闭上眼睛睡呗,好看的小说:。”
“我是说,只有一张床……我们,两个人,怎么睡?”庄善若好不容易说了这番话,嗓子眼里发干发紧,虽然他们已有夫妻之名,但是庄善若还是想着在这半年里能够保住清白之躯。
许家安的眼睛在庄善若的身上打转,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庄善若虽然是穿得整整齐齐,看着他的目光最终落到了自己高耸的胸部,心里不免有些发毛,可千万别是该傻的时候不傻了啊!
“要不,你睡床上,我睡地上。”庄善若赶忙建议道。
“不可以!”许家安说着拉住了庄善若的手,正色道,“娘说了,你是我的媳妇,得和我一起躺在床上睡,而且得盖同一条被子。”
庄善若突然被他抓了手,本来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又听得他的话说得傻气,倒是略略放下心来。这个许陈氏!
许家安自如地脱下了外衫,只着了小衣,兀自睡到了床上。庄善若只得展开一条锦被,盖在了许家安的身上,自己沿着床沿脸朝外侧躺了下来。桌上只剩下最后一支蜡烛,流了一堆的烛泪,燃得只有寸把长了,庄善若也懒得管了,准备让它自己灭了得了。
“媳妇。”
庄善若听得许家安突然叫她,吓了一跳,微微侧过头,道:“什么事?”
许家安抬起头,皱着眉头看着庄善若道:“媳妇,你睡觉怎么不脱衣服的啊?”
“我,我冷!”庄善若随口编了个理由。
许家安突然坐起身,将大半的被子挪到了庄善若这边,道:“被子都给你,这下,你不冷了吧?”
庄善若哭笑不得,只得含糊地应了一声。
“那脱衣服吧!”
庄善若全身的肌肉紧绷,她探究地看向许家安的脸。这张脸白白净净,微微浮肿,眼神清澈,脸上露出的像是孩童般天真的神色。她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只得迅速地解下外衣,缩到被子里,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团。
只听得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许家安的一只手伸到了庄善若的胸前。庄善若猝不及防,忍不住低声尖叫:“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