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善若在东厢房缝着给王有龙王有虎的那两件衣裳,再有一天半天的,这两件衣裳便做好了。待到农闲的时候,天气还闷热,到时候就不用穿那些又旧又硬的粗布衣裳,换上这身细布衣裳走街坊蹿门子的,倒也体面些。
庄善若到王家三年,王家兄弟的衣裳鞋袜几乎都由她包了。不过王家虽然日子殷实,但也节俭,王有龙王有虎一年到头每个季节都只有两套换洗的衣服,也还都不是啥好料子的。粗活做得多,衣服难免要缝缝补补的,庄善若心细手巧,连缝个补丁都要找颜色相近的碎布,补得整整齐齐。
王大姑年纪上去了,眼神也不济了,缝的针脚也粗,式样也老,干脆就只给王大富做做衣裳,一件衣裳倒是能做上一个多月的。余下的时间就给两个儿子纳纳鞋垫,纳鞋垫倒也算不上精细活——王有龙王有虎人高马大的,费鞋。
俗话说得好,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毕竟王有龙王有虎都到了说亲娶媳妇的年龄了。庄户人家成家早,男子到十七八岁,女子到及笄之年,就是没成家,也都说好人家定好亲事了。像王家两兄弟这样的情况,倒是少见。因着头两年盖新房,这个杂事那个杂事的,倒把两兄弟的好事耽误了。不过王家的好日子榆树庄的人都看在眼里,说上个合心的媳妇也不是啥难事。
晚饭的时候庄善若不是没看到王有龙的失态,可是她也只能硬起心肠当做没看见。既然是认了妹子大哥,就不能再有那些别的想法了。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待王有龙说上了媳妇,恐怕也会很快地将她忘掉吧。
庄善若停了手上的针线活,想起这三年来王有龙对她似有若无的照顾,。
前两年庄善若个子小,身子弱,虽然家里的水井就在后院,但她每次只能摇半桶水上来,要想把厨房里的那个大水缸灌满水,得费个大半天的力气,还得累个气喘吁吁的。后来也不知道王有龙怎么的知道了,每天在去田里做活之前,闷声不响地帮她打好一天要用的水。这几年一直是雷打不动。
王家猪圈的栏杆高,差不多到庄善若的胸口,给猪喂食要踮起脚尖,弄不好,猪食还会溅到衣服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猪圈旁多了一条小板凳,不高不矮,庄善若踩上去刚好够得到猪槽。庄善若细细地打量过那张小板凳,虽然结实,但是手工活明显的粗糙,显然不像是王大富或者王有虎的手艺。
还有高高地堆在灶边的那堆劈柴,头天用得矮下去了,第二天又会整整齐齐地高高地垛好,从来不用她操心。
……
庄善若屡次向王有龙表示谢意,哪次王有龙都是摆摆手,闷声说一句:“自家人,恁客气做什么?”再也没有更多的言语。
有时候,庄善若在院子里忙活的时候,也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暖暖地笼住她,不用抬头,她也知道是王有龙那双憨厚诚实的眼睛。
庄善若无数次地问自己,她喜欢王有龙吗?不知道。但是庄善若知道,自己不讨厌王有龙的关心。这样就够了,庄户人家哪里就靠着感情过日子了呢?父母在世的时候,也开玩笑地说起来长大后要把她嫁给大表哥。大人之间也真真假假地开着玩笑。如果不是王大富的事情,庄善若觉得嫁给王有龙也没什么不好的。
想着想着,庄善若的眼睛湿润了,她用袖口擦擦眼睛。从小的经历让她明白,除了生身父母,谁也没有责任生来对别人好。大表哥无微不至的关心常常温暖了她这个孤女的心。
别人对她的一点好,她都想加倍地回报回去。可是,大表哥对她的好,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回报,只求是下辈子有机会报答了。
庄善若定了定神,事情正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只要她能嫁一个妥当的人家,从此王家就是她的娘家,王有龙便是她的亲哥,到时候还愁没机会报答他的恩情吗?
此时,王有龙正蹲在后院劈柴。
这些柴都是些又老又硬的树根,实在是不好劈。王有龙松开衣服敞着怀,拿着柴刀狠狠地劈着,身上的肌肉紧绷,腮帮子也是咬得紧紧的。
王大姑拿着几件衣服匆匆来到后院,准备洗衣服,不成想碰到了王有龙。昨天晚上大小子的不自在,做娘的自然是看在了眼里。
“娘。”王有龙唤了王大姑一声,依旧劈他的柴。
“哎!”王大姑看了眼儿子,王有龙的眼睛红红肿肿的,布满了血丝,不知道是不是昨晚一夜没睡好,不由地爱怜地道,“这些柴火够用了,昨天忙了一天累着了,今天就好好歇着吧,我看阿虎还在房里睡着呢。”
王有龙也不搭腔,他丢下柴刀,将那劈碎了的柴拢到了一起抱进了厨房,然后出来“扑通”一声将水桶扔进那口深井里,打上来一桶水提到王大姑的面前,道:“娘,你用!”然后捡起柴刀继续对付那堆老树根。
王大姑将那桶水倒进木盆里,把衣服泡上,撒上点皂角粉。王有龙平日里虽然是不声不响的,但是心思却很是细腻。这孩子,心里不知道有多不爽快呢!王大姑感慨着,看着他劈了一阵柴,忍不住道:“阿龙,你歇会,娘有话和你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