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天也黑得晚了。在伍家热热闹闹地吃完了饭,欢欢喜喜地说了一通话后,庄善若才回的许家。
此时的心境,自然与昨日大不相同。西边的天上还挂着最后一抹橘色的晚霞,柔和得像是裹着轻纱的梦境,就连路边草丛中生长着的红的粉的野花也分外的漂亮。
庄善若忍不住掐了朵粉色的野花,纤细的花茎沁出绿色的汁液来,黏糊糊地沾在了手上。庄善若却毫不在意,将那野花放在鼻子下嗅了又嗅。
伍大娘苦留她和春娇吃过了晚饭才走。为了图个热闹,饭桌就摆在伍彪的床前。春娇虽然也是有说有笑,可是这笑意里总带了几分的萧瑟。而且,庄善若注意到春娇再也没向伍彪正眼看上一眼,就是连摆在伍彪面前的菜,也不去多夹一筷子。
庄善若看在眼里,心里是既感激又难过。如果说,之前她对于春娇的心思还只是连蒙带猜,那么吃了这顿饭后她也看个八九不离十了。若是心中无芥蒂,那又何须如此端着?只是,即便是庄善若再心疼春娇,可也不愿意将伍彪拱手让给她,只得再托人去留意有没有什么更合适的人选了。
伍彪倒是喜滋滋的胃口大开,连吃了两大碗的饭。
伍大娘一个劲地给伍彪夹菜,而且专门挑春娇做的菜——说实在的,春娇到底也没做过几顿饭,不过是胜在新鲜爽口罢了。伍彪也不挑。但凡夹到他碗里的,悉数扒拉了下去。伍大娘看在眼里,更是乐在心里。
贺六倒是识货。筷子一直就围绕着庄善若做的几盘菜打转,吃得捧着肚子直打饱嗝。
虽然众人各怀心思,可是这顿晚饭还是吃得热闹融洽。
吃过晚饭,刘大娘上伍家来接刘春娇回去了,嘴上说怕是天黑了路不好走崴了脚。临走的时候,刘大娘却倚在门口,将伍彪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几眼。
……
庄善若努力不去想那些让自己不自在的事情。极力让自己保持着愉悦的心情。
院门口的那株大樟树投下浓重的黑影,将许家的院子紧紧地包裹了进去。让人无端地生出几分压抑来。庄善若将手放在院门上轻轻一推,心中不免一喜——院门是虚掩着的。
偏身进了院子,却看到从厅堂里射出一团模糊的光来,许陈氏与童贞娘两个人还坐在那里。不知道在商量着些什么。
庄善若觉得有些奇怪,早就过了晚饭的时间,童贞娘本就不耐烦和许陈氏敷衍,而且平日里这个点许陈氏早就窝到自己的房间里念佛去了。庄善若小心地避开那团晕黄的光,几乎是沿了壁脚往里走,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踏实,好像忘记了一件什么重要的事似的。
庄善若便忍不住往厅堂里投去了探究的一瞥。
偏生童贞娘眼尖,早就看到了她,也不知道低头和许陈氏说了些什么。
庄善若后悔自己多管闲事。赶紧丢了手上的那茎野花儿,低了头加快脚步往后院走去。
“大郎媳妇!”可惜晚了。
庄善若脚步一顿,只遥遥地隔了半个院子朝厅堂里那个模糊的影子点了点头。
“进来。我有话问你!”
庄善若心里咯噔一下。许陈氏早就有一阵子当她是透明的了,不管不问的,怎么偏生今儿来了兴致。庄善若心情正好,不想被她们婆媳两个坏了心情。
“老太太,有事?”
“进来说话!”许陈氏有些不耐烦。
庄善若踌躇着。
童贞娘妖妖娆娆地从许陈氏身旁起身,单手扶了厅堂的门框。烛光照出她水蛇般的窈窕身段来,一开口却又是不阴不阳:“呦。大嫂,知道你是大忙人,耽误不了你多少工夫。”
许陈氏似乎情绪有些不佳,话一说出口便有些冲:“大郎媳妇,你就是再看不上我们许家,可也毕竟在一个院里住着,既然还在一个院里住着,我也还算得上是你婆婆。怎么,做婆婆的想问你几句话,也都不行了吗?还得三请四请的。”
话既然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庄善若也不好再别扭着,毕竟还在人家的屋檐底下,有些时候也得适时地低低头。
“老太太,言重了。”
庄善若几步就进了厅堂,侧身在一旁立着,虽然神色恭敬却挺直了腰板子。她的姿势明明白白地告诉许陈氏,能进来回话是敬你年长,可别真摆出婆婆的架势来。
童贞娘扭了水蛇腰,顺手从发间拔下了一根簪子,凑到条桌前在燃着的一支蜡烛上拨了拨。
“兹兹!”灯芯炸了个灯花,突然明亮了起来。
童贞娘将簪子插回到了头上,笑道:“呦,炸了个灯花,可是有喜事哩!”
许陈氏却端坐在椅子里动也不动,只有两手端在袖子里,悉悉索索动个不停,恐怕在转着她的那串念珠。她背后的烛光跳了又跳,在她的脸上投下了深深浅浅的黑影,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大嫂可是从你表姨家回来?”童贞娘也垂了手站在许陈氏身侧,笑眯眯地问。
庄善若点点头:“正是。”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