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故意说笑道,“我还只当他们三兄弟一个样,个个粗糙得很,还庆幸生了两个小子,要是闺女的话,还不知道被拐带成什么模样?”
庄善若想起昨夜伍彪毫不避讳的灼灼目光,后耳根不由得有些火辣辣起来,她有点呆不住了,佯装拍了拍手上的面粉,道:“这火有些不旺了,我再加把柴火。”赶紧窝到灶下,连接塞了几根劈柴进去,没想到火反而变小了。
芸娘见庄善若手足无措的模样,心里暗笑,道:“呦,赶紧的,撤几根柴出来,灶膛里塞得满满当当的,这火哪能旺得起来?”
庄善若窘迫,拿了火钳想要夹几块木柴出来,倒引了一阵烟。呛得她直咳嗽。慌乱中,一根劈柴带了小火苗从灶膛里掉了出来,恰好落到庄善若的裙边。
芸娘哪里料到这一出,正想上前帮忙。可手上又拿了包子,一时手足无措了。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一个箭步蹿入厨房,用脚尖一把将那燃烧着的劈柴踢到厨房正中,赶紧几脚踩灭,动作一气呵成。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贺三慌慌张张地问道。
待厨房里的浓烟散尽,只见庄善若红红着脸儿垂了头羞惭地站在灶台旁,手里还拿了那把火钳;伍彪杵在厨房正中,脚下是一段焦黑的劈柴。黑布鞋的鞋面上被燎焦了一大块。
芸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没事,没事。幸亏小伍机灵,来了一招英雄救美,要不然今天可要给客人吃炭烧包子了。”
贺三看没啥事。又听惯了芸娘的俏皮话,也没放在心上,自是去厅堂准备开门做生意了。
“你没事吧?”庄善若留意到伍彪烧坏了的鞋子。
“你没事吧?”伍彪看着呆立着的像做了错事的孩子般的庄善若。
两人异口同声。
芸娘看在眼里,心里敞亮了几分,笑眯眯地道:“以后若是谁再当了我的面说善若贤惠能干,我可不依,哪有烧个火差点将整个厨房烧起来的理儿?”
“嘿嘿!”伍彪抓了头笑。然后用脚将焦黑的劈柴踢回到柴堆旁。
他经过厨房本想去唤醒贺六,倒是从来没见过她如此慌乱的模样,还当出了什么大事,结果只是块小小的劈柴。他低了头,透过被燎的那个洞,能看到半个小脚趾。他下意识地动了动。她,没被伤着,就好。
芸娘将最后一个蒸笼放好,拍着手,道:“善若。我这宝贝厨房是不用你赔了,可你少不得赔小伍一双鞋子。”
“不用不用!”伍彪赶紧摇手,将双脚往后缩。
庄善若羞惭地将目光落到了伍彪的鞋子上,破洞处露出的小脚趾局促地动了两下。她将目光绵延成尺子,细细地丈量伍彪大脚的尺寸,暗自记在心里,低了头轻声道:“是我莽撞了,倒害得伍大哥损了双鞋子。”
芸娘大大咧咧地道:“这双黑布单鞋还是我给小伍做的呢,都穿快一年多了,早就该替下了。善若,你的手艺好,于情于理,也都该给小伍做一双。”
庄善若点点头:“我倒疏忽了。”她哪里是疏忽,即便是有心也要避避嫌才好。这鞋子,芸娘能给伍彪做得,她庄善若却不一定能做得。但凡这些鞋袜里衣帕子等的贴身衣物,只有给最亲近的人才能做的。可是,伍彪因她而损了唯一的一双鞋子,她是怎么说也要赔给他一双的。
天光大亮,到缘来包子铺吃早点的人三三两两地多了起来。
庄善若与芸娘两个充当跑堂的,一个娇艳,一个爽利,食客不由得多看了她们几眼。
等忙过了这一阵,芸娘便将庄善若与伍彪双双地推了出来,道:“赶紧走,赶紧走,赶过两日有空再来!”
两人当中隔了三两步远,一前一后地走着,觉得有些扭捏。
伍彪腿长,快走几步又慢走几步,始终和庄善若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想起有一回他喝醉了,与庄善若同车回村的情形,心中不由得一荡。
好不容易走到城门口,伍彪鼓起勇气道:“妹子,我们租辆马车回去吧!”
庄善若脸色明媚得如出水芙蕖,道:“伍大哥,我先不回连家庄,我想先回趟榆树庄看看,我家小侄子……”
伍彪听不清庄善若在讲些什么,只觉得一颗心沉沉地往下坠,从来没有过的失望与怅然笼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