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善若谨慎地环视着包房。
这个房间不算很大,可是却装饰得很精致。当中放了一张雕花的红漆圆桌,桌上放了一个琉璃瓶,插着应时的鲜花。正对着房门,是一溜窗子——若是推开,便是熙熙攘攘的大街。
贺六拉了一张椅子,不管不顾地坐了下来。
有个伙计上了茶水,鬼头鬼脑地打量着他们三个。
贺三问伙计:“郑老板呢?”
伙计打着哈哈:“各位先坐,喝杯茶,我们郑爷就来,就来!”弓着腰退了出去,顺手将门带上了。
贺三的面色有些凝重。原本他只想着和得月阁管事的理论,没想到郑小瑞竟然要亲自见他们。郑小瑞,他没见过,但是听说过他的手段。与这样的一个人理论,不啻于与虎谋皮。
庄善若也有些不安。和贺氏兄弟不同,她是见识过郑小瑞的无耻与残暴的,郑小瑞无论如何也算不上是个好说话的人——更何况,打砸包子铺还有可能是他直接授意的。
贺六倒是满不在乎,岔开两条长腿,兀自取了桌上的茶壶茶杯,倒了一杯茶,喝着茶大喇喇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个球!”
贺三看了看虚掩的门,正色道:“贺六,你等会少说话,看我们眼色行事!”
“放心!”贺六用袖子一抹嘴角的茶水,道,“我这双拳头再硬,可在人家的地盘上,总会吃亏。我少不得见机行事!”
贺三略略放了心,歉然地朝庄善若道:“许大嫂,真是对不住,倒是让你陪着担了些无妄之灾。”
“芸娘姐待我跟亲姐妹似的,贺三哥再别说那些见外的话。”庄善若摆摆手,“待会见了郑老板,不知道贺三哥是什么个意思?”
贺六心直口快。道:“什么意思?将那个打了我嫂子的王八羔子唤出来,好好地吃我一记老拳;再赔些银子,反正他得月阁不缺银子!”
贺三看着贺六摇了摇头:“你想得太简单了!”
贺六不服:“要不然,他怎么好端端地请我们这里坐着?”
贺三苦笑:“你也不想想。他有这么许多产业,若不是有些城府,又怎么挣得下来?县太爷又是他姐夫——这样一个有钱有权的人,凭什么向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低头?”
“凭什么?凭的就是个理字!”
“理?”贺三叹息,“怪不得你嫂子老说你空长个子不长心眼。理是个什么东西?怕是在他们有钱人的眼里,连个屁也算不上!”他没留意说了句粗话,赶紧朝庄善若看了一眼。
庄善若去没在意,沉吟着道:“贺三哥说得不错!我倒是从没见过比郑小瑞手段更毒辣的!”
贺六奇道:“许大嫂,难不成你以前和郑小瑞打过交道?”
庄善若一时口塞,神情颇为尴尬。
贺三看在眼里。解围道:“要是小伍在就好了,他别看平时闷声不响的,可是心思细,说得少想得多,倒是不容易出什么纰漏!”
贺六听了。虽不服气,可又无力辩解,很是有些讪讪然。
三人正各怀心事,听得门外有人咳嗽了一声,传来先前那个伙计的声音:“郑爷,这边!”立刻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庄善若更是有意缩到贺氏兄弟身后。将自己大半个身形隐藏了起来。
门被推开了,郑小瑞摇了把泥金大扇进了房门。
贺三本想着郑小瑞能挣下这么大的家业,总归是有些年纪的人,可没想到见到本人,倒是和自己想象的全然不符。
郑小瑞遍身绫罗自不用说,一张脸却比女人家还要细白。一双桃花眼斜斜地一横,自是将房中的三个人尽收眼底。他翘了嘴角,自是择了一张椅子,翘了腿坐下,将折扇往手心唰地一拍。收了扇子,问道:“听说,你们找我?”这声音像是在外头的烈日下晒过,懒洋洋的。
贺六上前一步,道:“你的手下……”
贺三赶紧拉了贺六一把,冲郑小瑞拱了拱手道:“郑老板,在下与贱内在钗袋巷开了个小小的包子铺养家糊口,今儿中午来了自称是得月阁的一伙人又是打又是砸的,将我们几月心血悉数毁去,贱内更是无端挨了一掌——不知道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郑小瑞眯着眼睛,歪了头,似听非听。半晌,像是忽然醒过来似的抬了眼皮,道:“没有误会。”
贺三倒是一愣,他特意给郑小瑞铺了台阶,没想到他竟这般生硬。
贺六见郑小瑞倨傲,心里腾腾地冒了热火,恨不得朝他女人般秀气的脸上挥上一拳,以泄心头之恨。
郑小瑞敲着手中的折扇,继续道:“贺老板,我也不瞒你说,我这个人有个怪癖,做生意不图赚银子,只图个痛快。但凡是听说和我做同一桩生意又超到我前头去的,我便难受得如同百爪挠心。说我巧取豪夺也好,说我仗势欺人也罢,这小小的县城的一亩三分地里,我总要样样拔得头筹。”
贺三只见过伪君子,哪里见过这样面目的真小人,倒是一时反应不过来。
庄善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