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善若择了张凳子,扶了芸娘坐了,正想着去找贺氏兄弟,可看着芸娘的模样又不放心她一个人留下来,突然从街角呼啦啦地跑出了一伙人。
庄善若的心不由得又提了起来。
芸娘吃力地抬起头看了看,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拍拍庄善若的手道:“是贺三他们回来了。”
果然,贺三贺六急煎煎地冲了过来,后面还跟了几个年纪相仿的汉子,当中有个穿了大红吉服满脸麻子的怕就是今天的新郎官王二麻子了。
“芸娘,没事吧?”贺三也没去管铺子,俯了身子去看芸娘肿胀了半边脸。
芸娘纵使比寻常女子能干坚忍些,受了委屈在自己男人面前还是忍不住落了泪:“我们的铺子……”
贺三听了人传来的消息,心急火燎地赶过来,只想着若是芸娘有个三长两短的,他是定要豁出去与人拼命的。他跑在路上,旁的全都看不见,全都听不见,只听见自己心里一声高过一声地喊着芸娘的名字。待转过街角,在一片狼藉中看到芸娘颓然坐在门口的板凳上,心突然安定了下来。
“莫哭,莫哭!”芸娘的泪掉到他宽厚的手掌上是滚烫的,他小心地捧着芸娘右半边的脸颊,心痛不已。
贺六捋起了袖子,看着面目全非的包子铺,急红了双眼:“直娘贼!竟然惹到我贺六的头上了!”他踩着满地的破碎瓦砾在狭小的铺子里转圈子,犹如困兽,那一腔的愤怒无处发泄。
芸娘平稳了情绪,道:“是一群不认识的,说是今早买了我们家的包子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的,要我们陪给他十两银子。我不给,还没说上两句话,便是打打砸砸的了。”
“吃坏了?”贺三眉头拧成了疙瘩。他自诩不是容易冲动的人,可是此时内心的愤恨像是满涨的春水,东奔西突,迫于找到一个发泄的口子。
“吃坏了不过是个由头。”庄善若道。“我看那群人就是来惹事的。”
“是什么人?”贺六从铺子里转出来,恨得咬牙切齿。
王二麻子那几个也群情激奋,骂骂咧咧地道:“是哪个?若是被我们兄弟几个揪出来,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芸娘感激地点点头,沉吟道:“人不认识,倒是放出话来,说是我们碍了得月阁的生意——定是与得月阁有关。”
“得月阁?”贺三的眼睛眯了起来。
得月阁是县城里数一数二的馆子,出入的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单那里随便吃一顿,不点好的。也要二三两银子,可不是普通人家能够消费得起的。
若说得月阁和贺家有唯一的联系,便是包子。
得月阁也面向大众做些茶点的生意,他家卖的包子在县城里也是数得上名号的。不过,自从贺家的包子铺推出野味包子之后。得月阁在这一块上便大不如以前了。
按理说,得月阁这么大的一个馆子,也不在乎这么点小小的盈利,它随便的一桌酒水钱也就回来了。可是,不知道闹这一出是为什么?
贺六一听有了主了,顿时像是要炸开的炮仗,将做客人时才穿的八成新的长袍下摆撩起来。在腰上掖了掖,冲着王二麻子一伙人喝道:“走,我们去得月阁理论去!”
王二麻子那几个的猪肉生意还是在贺三的帮衬下做起来的,又佩服贺三平日为人仗义,素讲江湖义气。贺六这一吆喝,这几人也挽袖子的挽袖子。抄家伙的抄家伙,煞气腾腾地要往得月阁方向走。
贺三眉心一跳,双手一按:“且慢!”
“慢?嫂子都被打了,铺子都被砸了,你慢得了。我可慢不了!”贺六吼道,“他那些鸟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逮不着他们,我便将得月阁砸个稀巴烂,才能报今日之仇!”
“是,贺六哥说得不错!不给贺三哥面子,就是不给我们兄弟面子!”
“贺三哥,你说一声,我们兄弟几个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走,先砸个痛快再说!”
……
庄善若扶了芸娘,内心像是有一张帆渐渐地鼓了起来,恨不得像贺六说的那样快意恩仇,可是隐隐的,她总觉得有几分不妥。
“兄弟们的意思,我都知道,不过——”贺三紧紧握住双拳,隐忍住内心的怒气,道,“不过,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正在兴头上的众人像是被当头泼了一桶冷水,不禁呆了又呆。
“从长计议?大哥!人家都骑到我们头上拉屎拉尿了,我们还要忍气吞声吗?”贺三又第一个跳出来,看了芸娘一眼,道,“漫不说大嫂无端地受了伤,即便是没受伤,他得月阁凭啥打砸了我们的铺子?”
贺三不语,庄善若见他脸色沉沉,像是有大雨来临之前那种黑云压顶之感。
王二麻子也帮腔道:“贺三哥,怕个球!先去理论一番再说,要不然他得月阁只当我们全都是没种的爷们,任人欺凌!”他本长得粗苯,却穿了身吉服,显得滑稽可笑,满脸的散乱的麻子红得发亮。
贺三紧握了双拳,咬紧了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