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圃沉默了片刻,他的心中实在也是有些挣扎,如果说张鲁是刘璋,占据着大片的益州土地,阎圃决然不会劝张鲁投降,但是,事实上,张鲁也不过只是割据汉中的一方小诸侯罢了,能够生存这么多年,不过是因为张鲁无形外拓罢了,休养生息这么多年,郡内的内政确实十分稳定,只是没有强有力的军队作为保障,这一切也是镜花水月罢了,阎圃是想劝张鲁死守,可是,拿什么去守?
汉中数十万百姓的性命么?
不够,远远的不够。du00.com
袁尚治下的幽州、并州、雍州,以及司隶和大半的冀州,数百万人口,他所能调动的资源,远超张鲁的极限。
十万兵马不够,再来十万便是了,而张鲁呢?就算治下青壮全部发放武器上战场,也不过是二三十万罢了,能够支撑几场大战?
而这一切的最后,导致的是,五斗米道教崩析离散,汉中百姓对张鲁离心离德,而恼怒的袁尚也不会对张鲁手下留情,最终的结果,不仅张鲁倒霉,师君府的一家老小也要因此而被牵连,届时,整片汉中,将无一片净土,民生凋零,他们辛辛苦苦治理的汉中将生灵涂炭,百姓远走,官员弃官,十年前的关中景象,便是汉中的将来,而这一切,将会是张鲁坚持死战引来的后果,与他逃脱不了一丝的干系,而阎圃呢?作为张鲁的首席谋士,除非他也像普通官员一般弃官而走,不然,就算是阎圃已死,也决然少不得戳他脊梁骨的汉中百姓。
刘璋与张鲁联手,尚且还有一丝的机会,可惜,益州势力倾轧太过于强烈,大敌临头。还在相互撕咬,这种合作对象,阎圃看不到一丝的希望,张鲁何尝不明白。也许他可以放下与东州人的恩怨,就算是短暂的放下,却也是一种让步,而刘璋麾下的东州集团与世族集团却已经习惯了争锋相对,即便两股势力中都不乏有识之士,却还是无法改变两股势力之间的这种近乎习惯性的斗争,几道异论丝毫无法撼动这种近乎随大流般的倾轧,刘璋毕竟不是刘焉,他平衡不了两股势力,更谈不上控制住这两股势力。而这种祸端,以阎圃看来,则已经是刘焉死后便埋下的恶果,选了刘璋这等性子软弱的继承人,益州易主。也只是早晚的事罢了,只是,对于张鲁而言,失去了刘璋这个最佳的合作对象,如今的汉中,已经是覆巢之卵,单靠一郡数十万的人口。如何与袁尚争锋?
阎圃已经好生斟酌过两者的差距,甚至分析了两者各自的胜算,乃至于将意外因素也考虑了进去,而那本就有些可怜的胜率,也随着杨昂的一战而败,变得近乎接近于零。阎圃不想如此的悲观,只是,现实因素让他不得不为张鲁想好退路,他是张鲁信赖的首席谋士,作为一个合格的下属。阎圃必须为张鲁想好退路,谋取最大的利益。
阎圃陡然起身,宽大的袖子微微晃动,下颌的美须随着起身的动作而摇曳,阎圃虽是蜀人,身段却不矮小,反而有着北方人的高大魁梧,作为谋士,他的这体格,可谓是鹤立鸡群,这猛然一起身,散发的气势倒是颇为不俗。
张鲁见状,身子微微前倾,正如前文所说的,听完了杨昂的想法之后,他现在迫切地想知道作为文官魁首的阎圃到底作何打算。
阎圃站起身,显然心中早有决断,却见他拱手道:“却不知道,师君是否还有称王称帝的心气?”
厅内张鲁和杨昂皆一愣,阎圃此言没头没尾,确实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
张鲁微愣之后,却还是老实应道:“已然没有。”
十年前,张鲁曾经试图称王,却被阎圃所阻,那时候的张鲁,意气风发,袁尚还不知道在哪里搁浅呢,而十年后的今天,被现实强撸了成千上万遍的张鲁却已经散失了当年的心气,成为称帝也只是昔日的一个放肆想法罢了。
“好”
阎圃眸子略带着凝重,内心的那丝不甘与犹豫瞬间被他击散,却听他沉声道:“如此,为了汉中的数十万黎民百姓,师君还是降了吧。”
张鲁跪坐的身子微不可查地一颤,却一言不发,只是看着阎圃。
阎圃知道张鲁心中也是不甘,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汉中土皇帝,那种一言九鼎的权利正是他甘之若饴的源泉,作为一个掌权者,放弃权利,对张鲁而言无异于煎熬,而汉中也是在他数十年的矜矜业业中,才得以成为一方净土,如今要他放弃这片土地,张鲁心中岂能不犹豫,甚至不甘也是常理。
但是,他没有的选择。
阎圃知道张鲁的不甘和犹豫,汉中的黎民百姓,多是信仰五斗米道教的信徒,视张鲁为天神般,这种一言可定生死的权利,只要享受过的人,便不会轻易放弃,张鲁亦是如此,这也是他试图与刘璋联手抵挡袁尚入侵蜀地的初衷。
只是,这种初衷,乃是建立在有足够能力抵挡住袁尚的前提之下,而就目前看来,刘璋信不过,而单靠张鲁一人,如何能够抵挡得住袁尚前进的步伐。
阎圃心中既然已经有了抉择,也不会在犹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