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都凉了。”他轻轻摩挲她的手背,让自己的体温感染她。“是睡不着吗?快进屋,我给你讲故事。听两个故事你就能睡着了。”
一时失笑,她摇头:“不是。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他神色微惊,“什么梦?很奇怪吗?哪里奇怪?”
“就是……”她欲言又止,丢开适才的迷惘,先一步向卧室走去,“没什么,是我心烦意乱睡得浅,才会做一些高不可攀的梦。梦就是梦,不当真就行了。”
“溪儿……”他亦步亦趋紧紧相随。
她回头浅笑,“是我吵醒你了?”
“没有。”他张张嘴,蓦地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抱住,用力之大,害她有些吃痛。
“怎么了?”她羞红了脸,却没有。
“溪儿……溪儿……”他喃喃叫着她的名字,郑重地说:“你记住,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我都是真的喜欢你。真的真的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她小小声在他怀里咕哝。
他全身一僵,好久好久才慢慢放松身体,退后一步,歪头求证:“溪儿,你刚才说什么?”
她嘟嘴,不高兴他的戏谑。
“溪儿?”
“……我要睡觉了。”她转身关门,动作之快,害他差点撞平自己的鼻子。靠着门板,她举扇掩面呵呵一笑,心情愉快不少,爬睡觉时也有了睡意。
贴着门板的澹台然是怎样一副表情,她不知道,她也没看到。就连澹台然自己也不知道靠在门板上的脸是怎样的情绪。
溪儿仰首站在月下的样子,陌生又遥远,他怕……怕她有一天毫不犹豫乘风离开,全无留恋。
师徒二人都是闲云野鹤,纵然婚礼一切从简,必须的礼数还是要照做。拜天地之后,溪儿在房里枯坐,澹台然和杨爵、阮化成,外加师父老人家在外喝酒,她间或听到他们的大笑。
枯坐生闷,她又不喜欢盖头挡住视线,便轻轻取了下来,以打量他的房间来打发时间。装饰没什么变化,只不过贴了红喜字,又多点了几根蜡烛,看上去明灿灿的。角落里有个书柜,有些野史志怪和曲谱故事,没多想,她信手拈了一本,坐在书柜边翻读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蜡烛“噼剥”一响,她抬起微微酸滞的脖子,侧耳聆听,不闻外面有声音,一时奇怪,不禁放下书拉开房门。
外面真的没人。
她提起裙子往院子走,院子里也没人。她再往外走,借着月光找了一圈,正想着他们去了哪里,突然听到屋后坡地的方向有声音,蹑手蹑脚走去,隐隐听到说话声。
放轻脚步,她慢慢靠近,借着树缝透下的月光看清了:是澹台然和他两位好友。但他们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大吃一惊。
“我赢了,快,交银子!”澹台然伸手。
杨爵笑着拿出一绽银子,阮化成摇头,也拿也一绽小元宝,都放到他手上。杨爵笑着说:“当日我们打赌,看谁先成亲,原本以为我被家中催得紧,肯定赢,想不到澹台比我厉害。愿赌服输,这十两银子我输得心服口服。”
“他只是运气好。”阮化成淡淡说着。
“倒是化成你,什么时候成亲呢?”杨爵挑眉,“澹台已经成亲了,我爹这些时日也积极的为我订了一门亲,你呢?”
“我不急。”
“急不急,总要成亲的。”
“对对对。”掂着银子的新郎倌点头,“化成,你不是喜欢十六楼的薇薇姑娘吗,让杨少爷给你牵根红线……化成你眼睛不舒服吗?”
“我想,他大概是要提醒你。”一道淡淡的凉色轻音在他身后响起。
澹台然全身一抖,不敢回头。
她轻轻瞟了杨、阮两人一眼,直视他石化的背影,调子飘飘如柳絮:“你和他们打赌?”
“溪、溪儿,你听我解释……”他胆战心惊转过身。
“你们的解释我听得很清楚。”她向杨、阮二人微微一福,转身回房。
他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时好,最后还是杨爵推了他一把,以时间不早为理由,扯了阮化成匆匆离开,不打扰他们的新婚之夜。
他追她到院子里,她突然顿足,转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喜色身影在门边停住,侧身将门板合起来。他赶快伸手挡住,隔着门缝可怜兮兮:“溪儿,和他们打赌只是玩笑,玩笑罢了。”
“娶我也是玩笑?”
“不是,娶你不是玩笑。”他焦急地摇头。她要关门,他扣着门板就是不放,心慌慌胆跳跳,“我没骗你,溪儿,真的没骗你。”
她面无表情直视他,慢慢吐出四个字:“我、要、休、息。”
“可是……”他抓耳挠腮,忧心忡忡,“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
盯他半晌,她蓦地弯腰从地上抓起什么往他怀里一塞:“和它洞房去!”
和……和它?
他瞪着怀中的小白兔,“啪”,脸上清晰无比地感受到门板关上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