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语曾问她是不是逗定香逗上了瘾,怕她假戏真做,弄假成真。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是我累极之后的一点乐趣……”喃喃说着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她越走越慢,最后干脆停下。
一定有理由说服自己。以前对他是打打闹闹,现在仍然是。
喜欢他,这“喜欢”里面有几成真几成假,她心知肚明。昔日在梧桐树下,见他捧着一兜佛桑慢步走来,她的确升起一种想要亲近的冲动。青石板上,他以佛经捧佛桑,扬言送她,虽然都是些残败的落花,当时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可稍后再想,却意蕴悠长。
抬眸之间,见他望着空蒙天际徐徐说着故事,一种念头狠狠炸进脑里:他不应该当和尚。他知不知道,如果是普通人家的男子,他这些举动会让女子有所误会呀!可惜她不会误会,因为,他的眼睛始终清明无垢,那不是一双动了情的男人的眼睛。
梧桐池边蜻蜓点水的一吻,她乐见他的动怒。回窟后,庸医说她笑得像偷到腥的狐狸,是故,有了月下狐尾的一幕。
原本,她只是想逗逗他——原本!
我尊知道后,一时趣味,乍然兴起,就有了冬赛之机。
小狐狸这个角色她扮演得很好,为了让他彻底相信,必要的障眼法让友意和华流费了不少心思,诸如故意让竹叶飘起、拿雪球抛他、石后狐尾一闪。种种因缘,让夜多、化地两窟的部众们玩得不亦乐乎。就连腿上的那道伤,也是庸医一点一点亲手制造的,逼真之极。
除夕之夜的烟火,他抬头时难得的怔忡,竟让她升起一种“宁愿我是只小狐狸”的错觉。但错觉终归是错觉,不是真。
青史楼再遇,他有制衡的先机,可他仅是在她眉心轻轻一弹,神情澹淡,依稀如待小狐狸……
停!快停!她捂住眼睛在心里大叫。她明明就是在找理由说服自己,怎么说服的方向完全反了?
他什么时候在她脑子里生了根?
难道说打打闹闹……打打闹闹……被她当成了真?
“不行!不行不行……”她捏手成拳轻轻捶揉额心。就算“喜欢他”被她念得多了弄假成真,从利益亏损方面考虑,她亏了。首先他是和尚,其次,就算她用些计谋逼他还俗,他不肯怎么办?别看他一副悲天悯人的帝释模样,其实脾气硬得就像阴沟里的石头,一旦撕破脸皮,很难预计他会做出什么来。再说了,他让她意动的就是那副莲骨桂魄,若是折了、毁了、残了,她岂不更亏。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无意识地向前走了几步,她灵机一动:让他也喜欢她不就行啦!
可行可行,只要他也喜欢她,你情我愿,有买有卖,那就皆大欢喜。眼前就有一个绝佳机会,他想盯着她,不让她算吴七的账,她就将计就计,对他施以潜移默化之法……嘿嘿嘿嘿……
远远站了半天的一名侍卫对身边的令狐轻道:“五公子,小姐在前院转了十几圈,怎么突然笑起来?”
令狐轻沉着冷静地一笑,“她在思考。”
“思考什么?”
“怎么处理外面的麻烦。”
“外面?不是矿场那边吗?”
令狐轻沉着冷静地又是一笑,“相信我,矿场那边不算麻烦。不过……我倒希望门外的麻烦能拖一下小姐的步伐。”
“怎讲?”侍卫好奇看他。
“侍座对矿场生意一直有所保持。”令狐轻盯着仍在发笑的妖颜女子,沉着冷静地叹了一口气。
他家窟主热衷商场,追逐利润,唯利是图,唯恐天下不乱。身为须弥窟部众,他们什么都卖过,清明时,推着小车到寺庙外卖香,大雨前,抱着雨伞沿街叫卖,寒食日,拉摊卖冷面,五月端阳节,她连夜吩咐他们包了一晚的粽子……第二天,他家窟主亲自上阵,在人潮里一边卖粽子一边卖风车。这种训练一直持续到“天孙翔”开业前。
侍座曾说过:做生意,窟主是打天下的主,而他善友是守利的人。
窟主探查矿场受伤,必不会善罢罢休。侍座劝过窟主,在受伤之前,窟主也许只是想查清楚矿石生意,未必会入手,如今受挫吃亏,入手就成了肯定。他倒不是怕事,但受伤就要有受伤的样子啊,如果定香能让窟主老老实实养到伤好,他一定支持。
“五公子!”司空乱斩向他们走来。
“是。”令狐轻和侍卫对视一眼,垂头。
“这段时间,定香可以随意出入宅院,你们不必阻止。”
心中有小小惊讶,两人仍然恭敬点头,“是。”
“看看他还在不在门外,如果在,中午记得给他预备午饭。”
“是。”
“……”
“小姐还有其他吩咐吗?”
“……没有了。”司空乱斩抿抿嘴,旋踵向后院走。嘴角弯弯,显然心情愉快。但是很快她就会发现自己愉快不起来。
我完全是自讨苦吃——司空乱斩悲愤无比的在纸上画乌龟。
苦之一,定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