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有玄机,玄机无语。
梧桐树下蜻蜓点水的一吻仿佛镜花水月,敛目再抬之际如云烟似雾霭,淡淡萦绕,淡淡散去。
定香以为:司空乱斩有此一闹,必定会借机取笑捉弄,以扫伽蓝颜面。只是,一个月风平浪静,静得他都有点诧异了——那唯恐天下不乱的须弥窟主也会转性子?
七破窟不来打扰当然最好,但他们在江湖上的走动却为伽蓝引来许多不必要的“讨教”。
说是“讨教”,其实是一些不服气的修行者有心上伽蓝来比个高下。他们之所以不服,源于七破窟在江湖上的放言。比较起来,七破窟实在有些正邪难辨,他们对伽蓝诸多刁难,花尽机巧想要伽蓝出丑,可每每面对其他庙宇僧众时,他们对七佛伽蓝的夸赞却毫不吝舍,更不遗余力地在江湖上扬言——“七佛伽蓝有六大:殿大、佛大、钟大、鼓大、鼎大、台大!”
就因为这“六大”,令心有不服的佛学宗派上门讨教,一时法相宗,一时净土宗,一时又华严宗,让诸位禅师疲于应付。当然,其中也不乏诚心交流的宗法高僧,但毕竟是少数。
这一日,他遵主持之命将饭仙寺的僧友送下山,回到伽蓝已是未时两刻。信步树阴下,见慧香迎面走来,他微笑颔首,错身而过。才走三步,身后传来慧香的声音:“定香师兄,你换了禅坐的地方吗?”他诧异回头,眼中含了不解。慧香见他茫然,不由返步走回来,仔细说明:“我这段时间去梧桐树下找你,你都不在那里,我就想你是不是换了禅坐的地方。”
他无语片刻,视线微抬仿佛遥想什么。不等慧香起疑询问,他很快垂下眼帘浅浅一笑,“近来忙于练功,禅定的时间少了。师弟找我何事?”
慧香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笑道:“没什么事。前些时日正是梧桐花开花落的季节,让我想起以前和师兄一起参落花禅的趣事。”
梧桐的花期……他算算日子,一时哑然。原来已经七月中了……
“师兄?定香师兄?”慧香的声音突然拔高。
他垂眸再抬,神色已恢复如常,“梧桐的花期虽然过了,子午花却随处可见,师弟留意了吗?”
“子午花?”慧香放眼看向他身后,的确,栅栏之际草丛中间,朵朵铜钱大小的金色小菊花开得更盛。这子午花本是菊的一种,因为开在夏天,故称夏菊,又因形似铜钱,又叫金钱花。而今,朵朵金色点缀在眼,别有一番山中夏日的风情,“佩服,我果然不及师兄心谨。”慧香含笑摇头。
“师弟只是没有低头而已。”他笑着转身。
目送他隐入花木深处,慧香合掌轻诵佛诺,又盯着簇簇点点的子午花瞧了片刻,不知想到什么突然一叹。
叹气多是忧心所至,慧香的叹息定香没有听到,他更担心的是另外两件事,一是即将到来的秋季窟佛赛,二是伽蓝一年一度的“护法缘武品”。
自夏赛扶游窟主以一字之差输了伽蓝后,七破窟一直偃旗息鼓,眼看秋赛在际,比什么,如何比,七破窟一点动静也没有,主持和诸位禅师一向秉承“我不入地狱谁入”的准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身为伽蓝护法,未雨绸缪是职责所在,他可不想等麻烦上门了才疲于应付。这是一事。
“护法缘武品”是七佛伽蓝代代相传的护法晋升挑选会,每年九月初举行,为期三天。但凡伽蓝僧众,只要有心进入武殿修习的都可以在缘武品上挑战各位护法,第一天初试,初次挑战者若能通过第一轮试炼,可以升入伽蓝武殿——厌世殿,再以资质修习略上层的武学;第二天复试,所有已入武殿但未入护法堂的僧人在缘武品上可以挑战任何上层护法,赢者晋升护法堂,修上层武学,输者则是依据被挑战护法的评断和武殿禅师的观察决定去留。最后一天是护法首座挑战会,所有武僧,不论资历,都可以挑战三香护法中的任何一位,或切磋,或自测,也有以晋升护法首座为目的之人,总之,三香护法不得刻意慈悲,一律以武问缘,让挑战的武僧看清自己的不足或所长。如果有人能胜过三香护法之一,他将成为下一任护法首座的候选人。不过从历届的缘武品来看,第三天多是武僧以切磋和求教为目的进行挑战,少有胜出者。这是二事。
一事和二事素来无关,但他担心护法缘武品被七破窟借题发挥,特别是夜多窟主闵友意,好武成痴,自两年碰巧撞见缘武品后便念念不忘,一心想从头看到尾,拦也拦不住。去年就是,第一天第二天还好,第三天根本成了乱斗……想到当时惨况,定香不觉在千佛阁前停下步子——这是护法堂绝对的噩梦。
无论如何,要阻止。
带着这种忧思,转眼到了八月。其间,七破窟尊主玄十三雍容华贵的从伽蓝正门直入大方便阁,一路烟视媚行,无人敢挡;入阁后,他与主持下了一盘棋,随即定下秋赛主题——比泥塑。
赛期定在中秋之后,八月二十九。
赛题既定,七佛伽蓝又成了江湖注目的焦点,来来往往的江湖人亦日渐趋多。人多必定嘴杂,旁人闲时的三言两语在僧众们听来却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