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友意看看自己,再看看羊鸿烈,最后将眼珠定在正向茶棚走来的那名男子身上。
他的衣服一向是有什么就穿什么,从来不挑,也不刻意,这个男人很明显就是刻意、特意、别有用意地找了一堆白色布料披裹在身上。
男子皮肤极白,在阳光下近乎透明,唇色亦是极浅极浅的红,仿若失血,却非苍白。
外表看,他年纪不过二十六七,气势很足,眼神如冰,而且……闵友意微微眯眼:此人吐纳轻缓,洪炉点雪之间已来到长孙肥身后,绝非泛泛之辈。武林中如此年轻又有如此功力者……
长孙肥在男子出现后便立即拉起自家妹子藏在身后,木奴飞快站起,又将他兄妹二人挡在身后。“姓贝的,我们说了不卖就是不卖,你听不懂啊。”长孙肥从木奴肩上探出脑袋,闵友意瞧他身形,再听他吐纳,不猜也知道这人没什么武功。
姓贝的?此人敢穿五爪白龙袍,若与皇族有关,非王即侯,若与皇族无关,只能说明他权势极大,也可能任性之极,想穿就穿。
茶棚里,其他客人见有麻烦,早已放下茶钱离开,茶婆婆缩在桌后,仍然一声不吭。
托着茶碗,将脑中有名号、有权势、且能被他记住的武林人士逐一筛选……筛选……再筛……咦?闵友意心头一讶,不怎么相信眼前的白衣男人就是他心里以为的那个。
白袍男子淡淡瞥他一眼,洞隐烛微的眸光,犀利深远,见他捧着茶碗沉思,一股子置身事外的表情,便无意刁难。抬了抬手,男子待要开口,木奴却攻了上去,直道:“少爷,小姐,快跑。”
蠢蛋,自找死路!闵友意回神,对于木奴尚未攻近男子便被他的侍卫拦下并不惊讶,羊鸿烈只为讨美人欢心,不问是非,探手抓向男子,男子肩头一动,侧移半步,避开他的攻击,不必吩咐,五名侍卫已上前缠住羊鸿烈。
长孙肥将自家小妹掩在身后,抱起长凳,抖抖地冲向男子。闵友意与男子对视一眼,竟同时勾唇一笑。
不、自、量、力。
突然,淡淡香风袭面,闵友意扬眸,只见一只小手正提着茶壶,往他空掉的茶碗里注水。
“你要不要……茶?”不慌不忙的问语,来自长孙姑娘。
看看渐满的茶水,闵友意看到自己映在水中的笑脸:这姑娘沉稳不惧,若非生性淡定,便是自信过人,武功高强。听她呼吸浑浊,又不似个武功高强的人啊,莫非是障眼法?
思量间,男子取出一颗珍珠弹向长孙姑娘的肩穴,她却专心倒茶,不闪不避。闵友意靠得近,瞧她神容不变,似乎眼前值得注意的只是他手里的这碗茶,而不是袭向她的珍珠。
“啪!”一手捧茶碗,一手取过桌面上的空茶碗向空中一抛,弹开珍珠。同时,他手中的茶水已注满。
男子冷冷的眸瞥向他,常人见了,只会不寒而栗,闵友意的视线此刻却未在男子身上。杏花眼中眸似灵石,涤一泓碧绿春波,将为他注茶的女子瞧个仔细。
鹅黄纱罗裙,上端窄袖束臂,下端鹅纱广袖如一缕薄烟轻笼在双臂间,裙外,套了件天蓝莲花纹比甲,襟下一寸处以银线绣出一个圆圆的四蝠纹。举手掩唇之际,可见其两腕之间交错盘系的天蓝纱丝,纱丝在末端打结,系出两只小巧可爱的蝴蝶结,结下分别坠着丁香花苞形状的香囊。
若再瞧仔细些,会发现这姑娘的比甲与时下女子穿的又不同。时下衣坊缝制和出售的比甲,长度通常在膝盖以下,只露寸许裙裾,这姑娘的比甲却在膝上三寸处摇曳,虽说有些怪异,却也别有一番悠悠俏皮。比甲左下方以红线绣了一只蛱蝶,随着她的走动,蛱蝶仿佛翩跹于莲花之中,惟妙惟肖。
“啊——”木奴被侍卫打伤在地,羊鸿烈虽然打退了阻拦的侍卫,却被另一批侍卫缠上,无暇他顾。
男子缓步走来,对身后的打斗充耳不闻,避开长孙肥的板凳,提着他的衣领向后一抛,劲道不大,刚巧让长孙肥撞上桌角,随即,便是一声惨呼。
“二哥……”神色不动的长孙姑娘终于叫了声。
长孙肥吃力爬起,一把扑上抱住男子的腿,大叫:“小妹快跑!”
搞什么,仇家追杀也不是这个样子啊,这男人根本没有杀气……闵友意突然一愣,就见那长孙小妹提裙便跑,非常听话。
这个……太听话了吧,莫不是故意诱敌?
男子待她向山上跑了数十丈,才不紧不慢伸出手指,拈毛毛虫般地拈起长孙肥的衣领,再度向后抛,这次,是抛出茶棚,抛向侍卫。
回头,木奴与长孙肥已被侍卫制住,羊鸿烈亦被侍卫缠斗得无暇他顾。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白靴旋地一转,抬腿,迈步,一抹白影如流光过电,消失在林间。
“闵兄——”羊鸿烈大叫,显然被那群侍卫缠得吃力。
“姓贝的——”长孙肥挣扎不脱,只得怒吼,“你卑鄙无耻,胡搅蛮缠,你……”
声音突然消失,因为侍卫点了长孙家兄长的哑穴,木奴则是受伤过重,唇角挂血,已无